蔚韵婷抵达东州的时候,东州已经很冷了。
她在凛冽的寒风走下方舟,昆仑的几个外门弟子已经在船下等着她,他们带她走进一片新建的宅院,路上走过一段连榭长廊时,她余光忽然望见远处粼粼反光。
蔚韵婷望去,才发现是一片遥望不尽边沿的海,海边宽阔无垠的礁石沙岸,无数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影,来来往往,热火朝天,运送着巨大各式的材料。
蔚韵婷愣了一下,问那几个弟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容貌很美,温柔的脸庞笼着一层淡淡的哀愁,让人心软,几个外门小弟子脸红心跳,一路都在悄悄打量她,此刻七嘴八舌抢着回答:“在建大阵,这边灵脉钟粹,我们昆仑和其他几宗商量着在这边共同合建一片山门,正在修建镇山龙脉的大阵。”
“镇山龙脉……”
蔚韵婷喃喃着,往那边看。
她一眼就看出,那不是镇山龙脉。
每个宗门都有独特的镇山龙脉修建方法,蔚韵婷曾是昆仑掌门座下的次徒,是与首徒霍肃一样从小接受名门接班人教导,她的见识远不是这些外门小弟子可比,她甚至背过昆仑镇山龙脉的图纸,根本不是这个形态。
蔚韵婷心里一直以来的怀疑更深了。
她被带进一个幽静的小院里,等到傍晚的时候,霍肃才来。
他身形高大,形容憔悴,脸上是沉肃的风霜与疲惫,却更显得坚毅。
不知为什么,蔚韵婷心里一酸:“师兄……”
她站起来,一眼就看见他右边空荡荡的袖口,她红了眼眶,快步过去,颤抖着想去摸,就被霍肃攥住手。
“师兄…”蔚韵婷哽咽:“你的手臂…你的手臂…”
霍肃本是冷着脸,看见她眼中含着的泪水,心还是不自觉软了一下。
“没事。”
“你是刀客!怎么会没事!”蔚韵婷呜咽:“他砍你哪里不好,砍你拿刀的右臂。”
“没有右臂,我还有左臂,照样能拿刀。”霍肃沉声说:“秋秋中了计,搅陷进氏族权力争斗的漩涡,我身为昆仑掌座,这是我失职失察,断这一臂以作警醒,不可惜。”
蔚韵婷说不出什么,低着头抽泣。
霍肃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这是真正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妹,是最疼爱的妹妹,也是他心悦的姑娘,他从来认为她温柔、宽容、勇敢、坚韧,有着卓而不拔的气度,可他从前不知道的是,比起那些,她有一副更深沉狠辣的心肠和对权力尊荣的极度渴望。
从曾经的魔君殷威、到如今的帝王褚无咎,生为半妖不是她的错,利己不是错,她想要尊荣,甘愿不择手段六亲不认,那也不算错……只是,昆仑就是昆仑,是这天底下最讲仁与正、公理与大义的地方,容不下这样澎湃的欲望。
霍肃看着她垂泪,心里慢慢溢满悲凉,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他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已经通知了你弟弟,他明天会带你走。”
“带我走?!”蔚韵婷猛地看他:“为什么要他来带我?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
“那是你弟弟,你想去哪儿,他会带你去。”
霍肃硬下心肠说:“当年你一意孤行做君王的妃妾,不惜暴露半妖之身,那时清微师叔亲口下令,从你踏出昆仑山门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昆仑弟子,现在这里是昆仑与诸宗选定的新山门,外人不得窥探,让你暂时落脚已经是破例,你不能留在这里。”
蔚韵婷不敢置信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