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也能像二姑姑一样呀。她也跟着肖夫子读过书,可不也嫁人了吗?”玉风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嘉菊脸上浮现了绯红,她有点儿羞愧地低下了头去,斟酌了好半晌,才慢慢地说道:“我像成为像肖夫子一样的人。”
玉风张大了嘴,有点儿懵地问道:“像肖夫子一样的人?哦!是说教书的先生吗?”
嘉菊胡『乱』地点头。
玉风还是不太明白:“可是,连婶娘都能去行医,小叔都把骷髅头带回家给守锋玩儿了。就这样也能成亲,你教书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嘉兰轻叹一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你怜谢令姜有咏絮之才,却不愿她有那样的信五斗米道的蠢材夫君,是不是?”
嘉菊抬起头来看着嘉兰,颔首而应:“是。”
嘉兰闭了闭眼,长吐一口浊气:“你随我进学时,我从未见过你那样耐得下『性』子来看书的人。待你及笄之后,先生手书一封,直言你比之当年的我,聪慧不减,又更有耐熬之精神。若为男子,堪称大才。”
“那时候我瞒着不告诉你,便是忧心你走这样的路。虽则如今嘉竹贵为大皇子妃,昭楚国对女眷的禁锢得以放开许多。在嘉竹麾下,亦有些许女官。”嘉兰脸『色』肃穆地看着嘉菊:“可你该不用我告诉你,这条路该有多难吧?”
“若是以后你年迈,何人侍奉,何人终老?四婶娘若是想含饴弄孙,又该如何是好?”嘉兰再问。
“我想抱养蒋氏族中子弟。便是我年迈,若我能有所成就,自当有人侍奉,无忧终老。若是一无所成,得一养子,也可碌碌辞世,不扰亲朋。”嘉菊起初声音轻缓,可越说到后来,声音虽然轻,却愈发的坚定。
她显然是想过许久了。
玉风此时也听懂了,她震惊地看着嘉菊,轻声而又困『惑』地问道:“为什么呢?”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痴『迷』于书,痴『迷』到如此境地呢?
嘉菊没有回答玉风的话。可嘉兰却已了然,她闭了闭眼,止住了垂流的泪水,而是直视着嘉菊,她嘴唇翕张,欲言又止。
嘉菊了悟了嘉兰欲言又止的话,她站起身,单膝跪在嘉兰的面前。
“二姐姐,我不怨你,不怨你们,从来都不怨。”嘉菊眸中泪光盈盈,可她笑容却如花一样灿烂:“如果不是你们的书册和画册,我从来都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如果不是你们的玩具和书信,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除了娘亲和采萍,这世上还有另外的人在深深地惦念着我。”
“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书了。”嘉菊伏在嘉兰的膝头,声音哽咽:“如果那段时候没有书我只是太喜欢书了。”
嘉兰俯身抱着嘉菊,泪水顺着她眼角落入了嘉菊的发髻。
嘉菊自幼丧父,自记事起,就住在孙家的家庙里。除了阴暗的庙宇,就只有百步以内可以丈量的院落。外祖恶言相加,外祖母冷眼相待。
嘉兰甚至都不敢去想,那对一个稚子来说,该是多难熬的时日。
可嘉菊熬出来了。她靠着蒋孙氏的启蒙,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嘉兰寄去的书、信与画册。正如她对嘉梅所说的那样,她有好好地读书,有好好地记得这些虽远在天边,却始终惦记着她的人,她有好好地,拼尽全力地在一片贫瘠的恶土之中,茁壮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