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炸药。
一旦墙壁上的火油被点燃,大火会立刻盘旋而上,如同一头咆哮的熊熊火龙,很快沿着凹槽烧到穹顶,将铁网后堆积的所有火药点爆,整座氿城都会瞬间化作灰烬。
“不需……不需如此的……”赵昭远瘫软在地,在绝望中犹不甘心:“如果仙盟的援兵天亮就到,如果明天其他世家派人来营救……瘟疫不一定今晚就能抵达扬州,也许还有机会,也许还有机会……”
宣静河一言不发,像拖死狗般把他拖到墙边,抽掉外袍衣带,把他一只手牢牢绑在了墙上挂火把的铁环里。
那条白缎衣带末端绣着一枝小小的金线月桂叶——黄金月桂历来是矩宗家徽,蓦然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如精钢铁索般将赵昭远的手死死吊在铁环上,让他一步都走不了。
“我送你出城。”宣静河转身对着曲獬,语调沙哑而平静:“然后我再赶回来点燃炸药。”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走?!”赵昭远本来以为所有人都要死,没想到曲獬这个柔柔弱弱的凡人竟然能活,在强烈的刺激下顿时就发了疯:“凭什么放走他一个,我们赵府难道就不剩活人了吗?!我家子弟也是无辜的!”
宣静河置若罔闻,握住曲獬的手向外走去。
“你自己想死为什么要拉上我?!你想舍身取义为什么要拉上我?!宣静河,宣静河!!”赵昭远在墙边拼命挣扎,尖锐的嘶吼简直不像活人:“做人别这么绝!你自己修炼也不容易,你贵为大宗师!只要你肯逃命说不定以后是能飞升的!宣静河!!……”
声嘶力竭的嚎啕在身后越来越远。
曲獬从眼角偷觑宣静河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半晌委婉道:“……宣宗师,他说的其实有道理。”
宣静河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拉着曲獬,边走边淡淡道:“哪一句?”
“只要您愿意活下来,以后一定能得窥大道,前途无量,甚至于飞升成仙……”
“飞升,”宣静河冷笑了声。
这世上人人求大道,人人求飞升。自古以来千万修士肝脑涂地,却不曾有任何人像宣静河这样毫不掩饰地、充满讥讽地说出这两个字。
火光中宣静河眼底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寒光:“如果我连无愧于心的凡人都做不到,飞升封神又有什么意义?”
曲獬脚步凝滞了一下。
恰好这时宣静河跨过一道石坎,望着眼前幽深的隧道:“出口就在前而了。”
此刻绝不能出这条地道。曲獬心念电转,刚想再开口百般诱惑,突然宣静河脚步一停,猝然向身后望去。
顺着他们来的方向,那座堆满火油和炸药的地底穹隆已经隐没在了黑暗里,周围安静得像是凝固了一般,只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
喀嚓。
宣静河猝然意识到什么:“不好。”
声音尚未落地,他整个人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飞身而出,曲獬紧随其后,顷刻间穿过无数石槛岔路,直冲进那座巨大的地底空间——
赵昭远不见了。
墙壁铁环上,施法捆住他的那段衣带还在,赫然吊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断腕处齿痕犹在。
一个人要豁出去到什么地步,才能活生生把自己的手咬断?
宣静河喝道:“待在这别动!”紧接着疾风般掠出门,不远处拐角边恰好赵昭远的衣角一闪。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干什么?!
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宣静河心头,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赵昭远身受重伤又自断一腕,却在剧痛下爆发出了此生最后的那口气,沿着幽长的隧道狂奔急掠上百丈,宣静河数次险些抓住他衣角却又擦手而过,惊险之处仅差毫厘,厉声道:“站住!”
赵昭远用尽全身力气,纵身向前一扑!
前方隧道尽头乃是一道石门,赵昭远凌空而至,就像孤注一掷的赌徒,怒吼着拍下了石门边的机关!
轰隆——
只听隧道四处轰鸣响起,宣静河猝然站住脚步,脚下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谁也别想炸毁我赵家……谁也别想。”赵昭远喘息着倒在石墙边,就像个走投无路的疯子,惨笑道:“宣静河,你不是想杀身成仁吗?去死吧!”
“你——”
“死吧!都去死吧!一个也别想跑!!”
宣静河怒斥尚未出口,赵昭远大笑三声,一头撞墙,登时脑浆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