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以前就和她说过,自己信任所剩无几,淡淡的一句话,内里含着的痛苦究竟有多深。而到底经历了多少惨痛,撕扯开多少血肉模糊的伤口,才能让洛神最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来。
当时洛神看着她,说出自己的信任没剩下多少,说出自己曾经收到过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糖果,那小女孩明明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她糖吃,可她在收下糖果后,还是悄然丢掉了,并没有吃。
洛神当时眸中的神色,那样哀凉,师清漪看着简直如遭刀割。她无能为力,内心却又十分清楚,这是回不去的。
师清漪甚至都觉得这是一种悲哀,但她和洛神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解决之道。
只能慎之又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边橙看上去根本没有感觉到洛神的言外之意,被洛神夸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写道:“一开始我怕得要死,总是忍不住哭。但是我的哭声动静会引来别的东西,我为此吃了很大的苦头,后面我就学乖了,就算要哭,也不能哭出声,只能掉眼泪,声音我得忍着,才能躲藏起来。一天一天过去,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怕了,感觉在鬼门关转了几遭,捡了无数条命,算我赚了吧。”
她满脸脏污,苦笑一下,接了句:“不过刚才发生的一切,比我之前经历的都要吓人,如果不是姐姐,我肯定就死了。”
她叫姐姐,是因为师清漪始终没告诉她名字,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在这黑暗的地下世界,遇到一个能够救下她性命的人,边橙潜意识里难免会对师清漪产生依赖与敬仰,将她当成一个可靠的姐姐。
看到姐姐这两个字,师清漪心底有些触动。
在地底下这么久,足见边橙的坚强。
磨难会让人快速成长,地底下短短的几天,完全可以彻底磨掉一个人的勇气,又或者相反,重塑一个人的心性,让她脱胎换骨,为了活下去而变得更坚韧。
洛神盯着边橙看了片刻,眸子略略垂了垂,内里微黯。
边橙身上穿着叶警官的外衣,在薄膜道的时候,这件外衣为她挡了那种腐蚀液体,更帮她挡住了不少黏液,但那些黏液还留在上面。
她有些恐惧,写道:“这些黏液会有什么问题吗?我要不要丢掉叶警官的衣服。可是我舍不得,叶警官救了我,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想留下他这件衣服。”
师清漪看向洛神,问她的看法。
洛神凑近看了看,沉吟一会,问边橙道:“黏液落下来时,你可有刺痛感,又或者旁的感觉?”
边橙写:“没有别的,就是感觉身体当时稍微有点重。”
洛神道:“那种液体为腐蚀消食之用,此种黏液应会减慢人的移动速度。除此以外,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师清漪心里顿时有个想法冒出来,说:“叶警官尸体全身上下全都裹满了黏液,比边橙身上的多多了,他是不慎没有躲过,淋了满身的黏液,导致动作慢下来,才会没有逃出去?”
“有此可能。”洛神颔首。
边橙赶紧将叶警官的外衣脱下来,她走远了些,拿着外衣甩了甩,想把那些黏液甩下来。这个办法还是有些用处,甩下不少,但还是有些黏液顽固地附着在上面,看着怪瘆人的。
师清漪扯了一小段气生根下来,递给边橙:“用这个刮着看看。”
边橙接过来,将叶警官的外衣平铺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用气生根将那些黏液划拉下来,甩在一旁。等差不多处理好了,她才重新穿上叶警官的外衣。
师清漪对边橙说:“我还有两个同伴要找。等找到了,我会送你出去。”
边橙感激地点点头,又在纸张上写:“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六个学生。我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如果我出去后,去派出所报警,他们会相信我的话,过来救她们么?”
师清漪看着她:“这我不太确定。”
边橙顿时面露愁容。
“你到时候先出去。”师清漪说:“反正我和同伴们在这底下有事要办,如果发现了她们,我会带她们出来。你还记得她们被关押在哪里么?”
“谢谢。”边橙大为感动,赶紧写道:“这里太复杂了,我没办法画出地图。但我记得那附近有一些标志物,有很多心娘娘的雕像,如果你们看到了心娘娘的雕像,估计就快到了。”
她在纸上大概画了下那些雕像的一些特征,下笔有些拙劣,但该有的特点还是有。如果师清漪到时候看到雕像本身,应该能认出来。
“还有那么多雕像。”师清漪问边橙:“抓你们的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是心娘娘的信徒么?”
“我看着有点像吧。”边橙一提起那人,面上满是恨意,写道:“他让我们吃饭喝水之前,必须在一个心娘娘的大雕像前跪着,然后他跪在我们前面,嘴里念叨着一些什么疯话,都是赞美心娘娘的,还有什么一定完成心娘娘的心愿,祈求娘娘降神于他。”
师清漪心想,那男人和信奉无常郎君的那些村民一样,都是邪神供奉者。只是一边是信奉郎君,一边是信奉心娘娘。
等休息得差不多,能问的也基本上问到了,三人才起身,沿着这条通道继续往前走。
之后的通道都很干净,虽然在手电光芒下,看着同样森冷,却和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有着某种本质的风格变化。
“这地下的迷宫,有种诡异的融合感。”师清漪边和洛神并肩而行,边说:“感觉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带领修建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嗯。”洛神同意她的看法。
一般地底下的墓葬也好,某种有特殊作用的地下工程也好,从风格上其实能看出修建人的性子。
榕树上的域,薄膜道,那些呕吐出来的血肉影,多眼夜枭等,感觉看着都让人觉得精神癫狂,手段更是极度残忍,显然修建者丧心病狂,怎么邪气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