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挥手让锣鼓声再次响起。在喜气洋洋的锣鼓声中,黄凤被几名健妇硬拉了出去,而黄铁被一脚踹到了地上,被几个壮汉围着,不分头脸,拳打脚踢。
黄铁是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早已不是数十年前的小伙子了。
狠戾的拳脚冲着他的头部和胸口,半天也没有停下。
渐渐地,黄铁因痛苦而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弛了下来。
他的气息微弱,终于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而在锣鼓声的喧天中,哭泣与叫骂几不可闻。
这世界就是如此的喜气洋洋。
喜气洋洋。
直到吴员外身体一僵,忽然倒在了地上。
喜气冲天的锣鼓戛然而止,在阵阵惊叫之中,世界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就连钳制黄铁和黄凤的人也停止了动作,探着脑袋去看吴员外的情况。
黄凤借机一把挣脱了身边的人,直直地奔到父亲的身边,紧张着查探着父亲。
老人鼻翼间的气息已然完全消失了。
黄凤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
她怔愣片刻,嚎啕大哭。
在阵阵混乱之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不知何时,黄家那个连床都起不来的病秧子已经拖着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房门口,近距离地看着院中的众人。
唯有黄凤在哭泣之中想到了哥哥,抬了一下眼。
正撞到哥哥静静地望着院中的接亲队伍。
用冰冷而阴鸷的眼眸。
屋顶上,艳娘收回了正欲多管闲事的手,若有所思。
她看着勉强靠着门框站着的病秧子,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她勾起了唇角:“本只是顺着敲锣看看成亲的热闹,谁能想到,竟能遇到这种事。”
她的笑意越来越深:“谁能说这不是缘分呢?”
在病秧子察觉到她的视线的那一刹那,她消失在了原地。
黄无疾抬起头,看到的便只有几片落叶,散在空落落的屋顶上。
吴员外忽然昏倒,一时半会儿未能唤起,婚礼便只能改期举行。
吴家的管事机灵,叫了几个仆从,专门看着黄凤,免得她跑了。
虽然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还带着个病怏怏的哥哥,便是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就是了。
那几个看守的仆从也不是无心之人,虽不敢让她逃跑,却也只会一路盯着她,并不拦着她做事。
她跑出门去,找了郎中来,确认了她爹真的已经死了。
她便跪在原地,哭了很久。
然后,她跑去了左邻右舍,借钱给她爹出丧。
她家就是如此,钱都拿去给黄无疾治病了,连做一场丧事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却一文都没有想过要动吴家的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