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渊和使团被带去安置了,他得换身常服再过来,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景烁回头,见桌案上摆着很多杂书和其他玩意儿,连忙收罗起来,让太监扔到一边去。
他像个热锅蚂蚁一样时不时抬头探看,大冬天的也不让人关门,不断问道:“先生怎么还没有来?还没有来?”
宫人劝解安抚了几句,皇帝却依然很着急。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报乌藏王子觐见圣上的声音。
许世景烁顾不上那么多了,快步从龙椅那边走过来,在沧渊进门时立时拉住了他的双手,扶着道:
“先生不必跪了,您能来看朕已让朕惊喜不已。”许世景烁招呼道,“快快,给先生赐座!”
沧渊还是拜了一下,心中涌起波动。
他离开的时候,许世景烁都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今长高了,却瘦了,一副清冷面相,被龙袍衬得威仪了几分,却丝毫不在他面前自恃身份,还对他尊敬有加,怎能不让人感慨。
他这半生教过的学生很多,有不服管教的,也有格外乖巧的,但论起印象最深刻的依然是景烁。
大概是因为学生就像亲手雕琢的玉器吧,景烁是经由他教育以后,变化最大的一个。
每个先生都会更喜欢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学生,他也激动地说道:“许久未见,皇上都长这么大了。”
“先生也变了,像是个草原上的人,我都不敢认。”许世景烁舍不得回到台上,就站在沧渊面前同他说话,“过去乌藏使团来京从没有您,这次是有要事吗?”
沧渊正襟危坐,恢复了一个老师的仪态。
“冯学士三顾乌藏,是他让我来京的。”他收敛了笑意,严肃地说,
“这天下的头等大事便是国事,皇上是国事中头等重要的人。你这么聪明,不难猜出大学士的用意吧?”
许世景烁怔了一下,立即有些心慌地说:“不是他们看到的那样。”
“那是哪样呢?你连一点理政临朝的心都没有。”沧渊狠了很心,像当年还是他先生时一样,不留情面地说,
“我在来京的路上听人讲了个笑话,说这宫中已经没有公主了,却还有驸马。”
“左扶光他是凭何坐上了国公之位?瑞云公主逝世后他的身份还能立住吗?”
“他既非亲王,又非许世血脉。你可知你皇兄当初给他赐封号为‘雅’,便意味着他并非许世国公,而该回到雅州。”
许世景烁静静听了,显露出十足的耐心,丝毫没有反驳。
“先生教训的是,我初登帝位孤立无援,在朝中也无根基,确实软弱。”许世景烁深刻自省道,“而且,我是不敢让他返雅的。”
“何必妄自菲薄。”沧渊鼓励道,“你是皇上,便是江山共主,九五之尊。根基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自己扎下的;尊重也不是谁给的,而是自己赢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