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观望的士兵们被他这么一吓,纷纷丢下了兵器跪地求饶:“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我们、我们知道这城中的布防所在,更知道那龚安固大军的军需由何处补给!”
“小人、小人知道沿海抗倭海军的营房,以及他们的粮仓!”
“小、小的这里有庐州巡抚写给龚安固那贼人的亲笔密信!”
……
他们一个两个地说开,上封们纷纷拿出有用的消息,而下层行伍士兵们更是保证鞍前马后绝不背弃、忠于同嘉公主忠于大锦。
无烟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佯作沉思考虑,勉勉强强答允了众人的要求。而那个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的不夜城主,更是再不敢生什么让龚安固回来救他的心思,忍痛保证——
他愿给同嘉公主和众位将领、士兵们提供他能够提供的一切东西。
“如此!”无烟终于笑了起来:“那便请城主大人,带着我们去开放夜城的北面大门——迎接我军吧?”
无烟得手,木鹊为信。
江近天、江俊两父子立刻让鲁将军和副官两人回城中去,帮助同嘉公主和系鸿轩转移。系鸿轩此战任先锋,带领水寨众位当家和贼寇们往江宁的南城门而去,无烟信号一到,他们便开门迎敌。
驻守在江宁城南的将领原本就被白蚁吓了一次,时下军心涣散,又听闻龚安固为了戒下在不夜城中活活吓死两个逃兵,内心更加忍熬着,进退维谷,实在难耐。
眼看江宁城门一开,被他们通缉多日的系鸿轩打头阵出城叫阵,未及迎敌便先怯了大半。匆匆忙忙点将上场,两兵还未相接、身后安闾县方向,又传来了震天的呐喊——
“天行不义!贼居中原!”
“还我山河!正我明君!”
正面对上系鸿轩那位将领一听这喊杀之声,心下知道大势已去,当即丢了手中兵刃跪地。手底下的士兵们也没有多做抵抗,就纷纷举了白旗。
系鸿轩等人一路开拔过去极为顺利,安闾县内由赶到的张千机带领恭王府的私兵暗中相助,所以大军过境、非常顺利地就到达了夜城之下。
而夜城北面城门,早早就大开着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同嘉公主由江俊亲自护送前往夜城,而江近天与石鹏寨的二当家、六当家留下断后,退出江宁城,而直接向南转移到了夜城之中。
龚安固走水路固然快,但等他到达江宁城北的时候,整座城已经人去楼空。
城楼上空荡荡地挂着红色的两列条幅,上头写着那十六个字的大逆之语。而他以为的对手,早早地撤离了这座城市,只留下了南下驰援的庐州巡抚和庐州十万内防兵同他尴尬对望。
这是龚安固来到江南以后吃的第一场败仗,败在轻敌、败在骄纵轻狂。
他策马上前,一跃而起扯下了城楼上的两面条幅。眼中闪着寒光,却还是慢条斯理地来到两军阵前,将条幅一扔上了天空,抽出随身的佩剑——将之斩断成了碎布!
“从此时今日起,再有叛我龚安固者,当有如此幅——!”
天空中碎裂的红色碎布片犹如是狂风中席卷起来的红色枫叶,明明才是春日盛时,龚安固看也不看那些红色布卷走回军中的样子,活像是在秋意肃杀中横空出世的修罗。
战地残阳如血,龚安固带兵进入江宁城中,心情如坠冰窟。
一方面他不明白夜城为何那么快被攻破,另一方面他看着江宁城中物资如此匮乏的模样,根本料想不出对方堂堂一介公主,是如何在被围困十日的情况下、强撑着打了这两场漂亮的翻身仗的。
正在抑郁出神间,龚安固的先遣部队返回来向他报告道:“将军!那边、那边的几家铺子里头有发现一大批朝廷粮饷!”
“朝廷的粮饷?”
龚安固一愣,脸色变了数变,当即道了一句“在哪儿、带我去看”便跟着那小兵匆匆去了。这、其实是江俊临走之前送给龚安固的一份大礼——关于江南水祸的由来或者说人为原因。
工部尚书曹建良、他的相好教坊司奉銮魏凝蕊,魏凝蕊的妹妹魏和婉,以及魏和婉的夫婿、前羽城巡抚邓嘉良。
这些朝廷里头的蠹虫,江俊希望,最好龚安固一个都不要放过。
看着手下人发现印有朝廷“救灾粮饷”字样的银子,龚安固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再看到士兵们呈上的几分密信时,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捏着那几封薄薄的信笺,龚安固手背上青筋暴起,骨结泛白,整个小臂都在轻微地颤抖着,他恶狠狠地瞪着这些腌臜的证据,呼吸急促地怒吼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建良修建江南水事工事的时候,就已经偷工减料、克扣了都水司近乎一般的拨款。紧接着他又给他的裙带关系邓嘉良弄到江南来补了肥缺!
若说一年钱户部尚书鲍方的的案子贪污款项巨大的话,今日工部尚书曹建良的这个案子,才是损害深远、几毁江南!
龚安固并非铁面无私之人,但一场败仗压抑的心情需要一个宣泄。
因此他秉笔直书,将这江南总督府中发现的一切尽数形成了奏折直接呈送给了御史台,御史中丞尹正看见龚安固的奏折而不是军情还奇怪了几分。
但一看其中内容,也顾不上礼法,当即送交给了政事堂的几位秉笔,要他们直接呈送给皇上。凌承此刻正陪着容妃崔氏在御花园中下棋,政事堂的太监们恭敬来了,他还有些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