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
妖猎试炼结束的钟声猝然响起,空旷沉闷的嗡鸣回荡整片雨林。
与此同时,穹顶遽然出现一道弧形裂痕,紧接着,整座雨林如同皑皑冰雪消融,自上而下片片弥散,露出早已在镜门前翘首多时的万千修士。
镜界彻底消失瞬间,腥风骤起,所有人都被眼前惨状惊到失言。
下一刻,悲怆的哭喊在人群中炸雷爆发。
三日后,寒凛山昭雪台。
山风呼啸,暴雪肆虐狂舞,公孙允跪在祭台正中,四肢都被粗重的锁链禁锢,他衣衫单薄,绵厚的雪覆了满身,本就苍白的皮肤已近透明,冰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浓睫结满白霜,青丝随风飘散,只歪斜插了一只青铜发簪,凌乱遮住了整张面容,死了般毫无生气。
昭雪台位于寒凛山的最高峰顶,常年苦寒远离尘世,是关押惩戒重罪弟子的刑罚台,由于常年气候极恶冰天雪窖,长老入内都会丢去半条命,更何况公孙允这种天生体弱的碎瓷。
满耳风雪啸叫,不远处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
大师兄一袭白衣,大氅厚实的绒毛白腻温暖,周身罩在御寒结界之中渐行渐近,没有沾染半片风雪。
公孙允没有抬头。
大师兄走到他身前蹲下,眼底浮起一抹暗沉。
“阿允何苦冥顽至此?只要说出这一切都是受人指使,断不会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师兄见你,着实心疼。”
大师兄叹了一口气,抬手拍去公孙允身上落雪,又解下大氅为他细细披上,围脖的雪白皮毛蹭得他忍不住动了一动。
“可暖和些了?”他强行抓起公孙允冻僵的双手握住,声音似水温柔,“明日便是仙盟会审,师兄担心,所以违背门规偷偷来看看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师兄明白,你天生要强,从不愿雌伏于任何人之下,可师兄是真心喜爱你。如今掌门病危,三大派已有凌驾之势,你想过吗?若是树倒猢狲散,几代人的苦心经营付之一炬,不止你,师兄身为首席大弟子,又该如何对得起当初在列祖列宗牌位前发过的毒誓?如何对得起伯母生前遗愿,对得起寒凛山数万同门?”
公孙允仍旧未置一词。
半晌沉寂,大师兄勃然发怒,握住公孙允的手掌猝然发力,恨恨低吼:“为什么不回答?你就这么喜欢那只野狐狸?喜欢到不在乎寒凛山的死活?!你知不知道,若是没有我,寒凛山一天都撑不下去!”
公孙允终于做出了些许反应。
他艰难抬起头,双眸被风雪冻住,看不清周遭一切。
大师兄忽然笑了,他猛地甩开公孙允的手,脸上尽是嘲讽:“阿允果然对那野狐狸念念不忘啊,那不如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言毕,一把拽下公孙允身上氅衣,绒白的皮毛在风雪中翻滚起伏,凑在脸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稻禾清甜。
公孙允瞳孔骤缩,周身开始不可抑制的疯狂战栗。
那竟是,阿七的尾巴。
毛绒的,雪白的,足足三条等身大的蓬松长尾,由于手感太好,以至于公孙允在与他相遇第一晚就偷偷抱在怀里揉得不肯撒手。
可如今它们却断了,公孙允颤抖着伸手又缩回,仿佛那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只要稍稍触碰,便会将他整个人撕碎,连着温热骨血一并吞吃入腹。
“师兄爱不爱你?知道你挂念阿七,特意留了他的一部分送你,高兴吗?”大师兄抬手抚上公孙允面颊,俯身近乎痴迷地吻去他眼角晶莹,“多亏了那畜生的血,若阿允的傀儡术真成了,师兄就真的要彻彻底底失去你了,师兄实在不想,师兄舍不得。”
公孙允绝望至极,想张嘴,可牙齿冻在了一起,除了小兽般凄厉的呜咽,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难受吗?再多哭一些吧,阿允好美,怎么办?”言语间氲着怪异的干涩,大师兄指节发力,牵起公孙允的手一路向下引去,“你看,师兄这里,都硬得发涨了。”
公孙允登时瞪大双眸,手中奋力凝起一道灵辉朝大师兄砸去,大师兄一声嗤笑轻易避开,随手拨开公孙允衣襟,露出一截透白肩颈。
“无耻!”
巨大的耻辱将他彻底淹没,公孙允拼了命挣扎斥骂,大师兄不为所动,不顾风雪寒冷,欺身将他压倒在冰凉的祭台之上,手上力道兀的凶狠。
突然,一道赤红身影划破漫天暴雪,猛然将大师兄撞翻在地,随后龇牙低吼着挡在公孙允身前。
大师兄迅速翻身拔剑,看清来人后怒极反笑:“我当是谁,看看这副窝囊样,仙门到处找你不得,如今竟自己送上门来,正好,今日就活捉了你这个恶心畜生,为死去的同门们报仇!”
公孙允闻言猝然起身,看着眼前满身鲜血冻成冰块的狐狸,不可置信:“阿七?真的是你吗!”
阿七没有回头,锋利的爪子拍断粗重锁链,仅剩一只的尾巴扬起,将公孙允裹上自己脊背。
公孙允冻得僵硬,却仍奋力伸展手臂搂住阿七。
大师兄登时挥剑逼近。
阿七险险避开,却因伤势太重落地时踉跄摔倒,连同公孙允一同滚落在冰凉雪地。
下一秒寒光骤闪,噗呲一声穿透阿七腰腹,将他死死钉在冻土之上,皑皑白雪中瞬间开出一朵刺目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