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了小颖得害怕,小光突然来了勇气,他梗着脖子,猛然站起来,无所畏惧一般地看了路培树一眼,又迅速移开,而后试图将小颖拉起来,说:“他们有毛病,咱们走!”
小颖拉住他的胳膊站起来,两人相对苦命的野鸳鸯般互相搀扶着,就要往出走。
“坐下,不许走!”
小光怒气暂时盖过了害怕,朝着路培树吼道:“凭什么,我们没犯错,你这是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路培树忽地笑了下了,往后靠了靠,双腿交叠,说:“呦,小屁孩,还知道限制人身自由呢,初中毕业了吗?”
这个随意慵懒的动作给了小光更大的压迫感,脑子中不知道做了何种猜测,脸色发白,细细的小腿无意识地又抖动起来,两撇小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地,表达着他心里头的惶恐不安。
他将目光投向和蔼可亲的何秀红,有求助,有谴责,似乎在问她:这个人是谁,想干什么,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任由这个人这样对待我们,快帮帮我们。
何秀红看懂了这个男孩子负责的目光,朝着路培树说:“别吓唬他们了,问正事。”
路培树答应了一声,坐正了身体。
路圆满给路培树倒了杯水,又看向两个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问:“你们两个还喝水吗?”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又续上水。
路培树又说了声:“坐下”,这声音柔和了些。
小光小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l转,似乎在估量着两人从这几l个大人面前逃出去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放弃般地坐了下来,小颖瞪着大眼睛,泫然欲泣。
路培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说:“我是西关村的民警,你们老实交代,姓名、家庭、住址,哪个学校的?”
小光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又有些庆幸的表情,而后就是惊慌不安。所有的情绪都明白地写在脸上,一望便知,女孩子小颖也似是个透明人,慌得不行,连忙去看小光,见小光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便大着胆子回答:“我们,我们没在上学,我们十九了,我们是外地来燕市打工的。”
路培树哈哈笑了两声,说:“孩子就是孩子,总以为能骗过大人,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掩耳盗铃,说的就是你们!当我们警察叔叔都是吃干饭的?就你们这两个傻乎乎的,被人家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小小年纪的,愚蠢、天真,社会是这么好混的?”
小光脸上浮现出愤怒、想辩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牙关紧咬着,脸上胀出几l分红紫来,小颖脸色煞白,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往门口梭着,似乎是在考虑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考虑着能藏到哪里去。
何秀红适时开口,语重心长:“唉,他们现在是年纪小,没见过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也可以理解,咱们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可以理解。谁还没幼稚犯二过,小时候觉得过不去的坎儿,长大了再回想,那就不叫事儿。”
路培树:“离家出走,私奔?小小年纪,花样挺多,你们两个身上带了多少钱?没学历、没身份证,你们两个以后靠什么生活?”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伸出手指,隔空戳着两个,“你们这就是不负责任!两个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养你们还不如养猪养鸡,猪鸡养大了还能宰了吃肉,你们就只会留个烂摊子一走了之!”
何秀红紧接着温言细语:“路警官语气是不太好,但也是为了你们好,他刚
刚说的话,话糙理不糙。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当心肝宝贝一般,花了无数心血养大的,看你们身上的衣服鞋子、书包,应该家里头条件还不错,有什么过不去的,就非要离家出走呢?你们就这样跑出来了,家里人得多担心啊,肯定满世界在找你们,我也是当妈的,要是我家闺女跟个男孩子跑了,我得伤心死。”
何秀红盯着小颖看,小颖听着听着,眼圈泛红,眼泪就流了下来,一会儿就捂住脸,啜泣起来,男孩子小光嘴巴蠕蠕,把手搭在女孩子的后背上,想要安慰她,却被小颖一下子甩开。
何秀红再接再厉,说道:
“你们还小,以前都有家里人看护着,不知道这社会的复杂,今天你们遇到的要是坏人,把你们骗回家,给你们的水里下点迷药,你们两个小孩子就会像猪羊一样任人宰割。你会被卖去黑煤窑当苦力,这个小丫头的遭遇只会比你更惨。”
“我没有胡说八道吓唬你们,我们家以前住过一个租客,才二十多岁,老得跟四五十岁似的,他十五岁是父母闹矛盾离家出走,被人家拐卖去了黑煤窑,在那里每日每夜的挖煤,他逃跑过好几l次,都被抓了回去,落了一身的伤,后来警察捣毁了那个黑煤窑才把他救起来。他人是被解救出来了,可好好一个人却变得傻乎乎的,一身的伤病,他很害怕回忆那段经历,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抖,一辈子就毁了。”
还有那些小偷、流氓混混,好多都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孩子,一开始因为倔强,不肯回去,在外面花时间长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唉,他们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后悔,可是,这世界上哪儿有卖后悔药的,一步错,步步错。”
路培树怒哼一声,说:“我每年不知道要逮多少这样的低龄罪犯,没有一个是自愿的,都是被逼迫,被人操控才走上犯罪道路的,好一点的被抓起来,蹲几l年监狱出来之后还能重新做人,运气差些的被人砍死、砍成残废,横尸街头,到死都没人知道他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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