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之处,全是灰烬与繁华。
没有梵梨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没有人再强行给他加上道德枷锁,他可以想怎么打天下就怎么打,想过什么生活就怎么过。而且,对她如果只有责任没有爱,他也不用去操心怎么让她活下去的方法,也就不用再次面对她的失望与二人的决裂。
可是现在,只要想到她七百岁生日没几年了,他就会感到害怕。
初次带着两千人军队与八千名深渊族交战时,他都不知道“害怕”一词怎么写。
不过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啊,哥哥,你也起来了?”
苏释耶低下头,看到了在庭院中徘徊的梵梨。
她抬起头,笑容甜美,一头卷发就好像深海里盛开的蔷薇。
她就是如此有感染力的人,只是随意一笑,就让他的心都变暖了很多。然后,苏释耶朝她挥挥手:“早。”
梵梨心情很好,没怎么多想,就冲到了阳台前。原本位置有些太高了,她迅速调整了一下游动高度,刚好与他平行对视:“一大早就能看到你,真的心情超好哦。”
苏释耶浅浅笑着:“你挡着我的视线了。”
“啊……”梵梨有些尴尬地让到一边,“对不起嘛。”
“10月4日我要去一趟风歌之脊,你做一下准备,跟我一起去。”
“过去访问?看样子是好消息。”
“嗯。”
梵梨有些开心地握紧双拳,但与他目光交接的刹那,整个人都深陷在了他藏也藏不住的温柔中,因此,腹部的疼痛也就不再那么折磨人了。
可她表情刚放松一些,苏释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白得跟纸一样。”
“啊,因为我做了个小手术,不碍事的,能在我们出发前彻底恢复好。”
“小手术?”苏释耶皱眉道,“什么手术,为什么没告诉我?”
她还没说话,他就发现了,她没有穿防水压服,也没有使用抗水压的奥术。然后,他错愕地睁大眼,卷起她的衣服,果然看见了她腹部缝合好的刀疤。
对于苏释耶而言,这个手术痕迹当然不陌生。它既是旱后甘霖,也是午夜梦魇。他提起一口气,扶着梵梨的双肩说:“你发什么神经病?你是真的要把我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不是,我要在这里养胎,身体会很虚弱的,别人把我丢到海水里,我不就死掉了……所以干脆做个手术,保障基本的安全。”
“你不打算回光海了?你改造了膘脏,那到底是要接受奥术体质,还是邪能体质?还是不上不下,变得跟普通海洋族、捕猎族一样?”
“唉,是会变弱的,但我这不是为了宝宝嘛。哥哥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梵梨,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
“你不要再说了。”苏释耶彻底泄气了,“哪有什么‘一直’,你自己都没办法保证能‘一直’。”
“好了啦,别想不开心的事。”说到这里,梵梨笑着拉了一下他的手,“我可以和你睡同一个房间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们都结婚了,当然要和同床啊。”
“我不想和你睡在一起。”
“那也没关系,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开心啦。”
黑色是包围着巴曼薄亚的暴君,无尽宫上万座悬空灯盏是解救它的天使。在莹莹灯火中,看见和小时笑得一模一样的梵梨,苏释耶也像看见了天使。
这一刻,他有十二分拥抱她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默默转身,回到了幽深的宫殿里。
接下来的每一天,苏释耶都到梵梨的卧房看望她、照顾她,甚至亲手喂她吃饭,就像小时候一样。但是,他也跟小时的兄长一样,只是做出了兄长会做的事。有时梵梨会主动碰他的手,他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梵梨有点失去耐心了。一天下午,她抓住他的手说:“哥哥,我想入深渊帝国国籍。”
“什么?为什么?”
“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妻子想和丈夫为一个国家效力,不是天经地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