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旸有些惊讶地拱手回礼,从旁宋庠介绍道:“这位是王贻庆、王副都承旨,亦是常朝官员。”
啊……
对此毫无印象的赵旸不免有些尴尬,再次拱手道:“朝中臣僚,我光记那几个弹劾我的了,当面不识都承旨,请莫见怪。”
“哈哈。”
王贻庆笑着回礼道:“赵正言殿上锋芒毕露,想不到私下却如此爽直,合我脾气,望日后多多往来。”
“那是那是。”赵旸唯有笑着点头。
二人寒暄之际,宋庠咳嗽一声道:“我与高相公请赵正言到我枢密院有要事相商,就先不打扰诸位了。”
赵旸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庠,遂与王贻庆告别。
随后的途中,宋庠并未谈及王贻庆,若无其事地继续介绍枢密院承旨司的人员构成,例如副承旨下又设主事八人、令史二十五人、书令史三十四人,左、右押衙,左、右副知客各一人,承引官六人、军将十人,都头、十将、副将等大程官一百人,东、西二厨食手二十八人等等。
讲完承旨司,他又介绍了枢密院的下属机构,例如兵、吏、户、礼四房,除上述副承旨外,又各有主事一人、令史若干、书令史若干,为各房供职吏人。
除此以外又有枢密院编修司、制置兵马司、讲议司、宣旨院、皮剥所、御前弓马子弟所、省马院等等,有的设于宫内、有的设于宫外,繁杂地让赵旸感觉头疼,最后只留下一个印象:凡是和“军队”、“军用”、“禁令”沾边,基本上都归枢密院掌管。
一边介绍、一边领路,宋庠带着赵旸来到了他与高若讷办公的枢堂,据说是旧日宰相办公的都堂所改,主堂为宋庠办公之处,高若讷的在隔壁稍远处,为旧日参知政事办公之处。
将赵旸请入枢堂后,宋庠吩咐衙内吏人奉茶,同时命人取来宋夏边防图摊在桌上,随即又唤来两名文书负责记录,随即便开始讨论对夏战略。
见此赵旸不禁惊疑:“就咱们几人?”
仿佛是猜到了赵旸心中所想,宋庠笑着解释:“我请赵正言来,只为探讨总方略,唯有先确定总方略,而后我与高相公才能下达指令,领承旨司等一同制定详细方略。就以建城为例,我枢密院还要派人去陕西四路实地勘察适合筑城之处,逐一标注、记录,而后我枢密院才好就每一处城址的地形,分别制定筑城、御敌方略,以应对不同情况。再者,筑城所需役夫、材料及施工期间所费钱粮的输运,我枢密院也要提前制定相关方略……”
听到如此详细,赵旸虽说并不意外,但也忍不住问道:“似这般,重制一套方略需要多久?”
宋庠摇摇头道:“得按年算,初稿的话,短则年逾,长则数年,至于后来删改,未有定数。就好比淳化四年时,枢密院重制对辽方略,至今已有五十来年……”
“五十来年?”赵旸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从旁高若讷总算逮到了机会,轻哼道:“久么?这五十余年来,枢密院总共制定了三套总方略,六套应急方案,除此以外河北路每一座城,及每一处河流、水泽、湖泊等,皆有制定数套方略,分别应用于契丹大举进犯、小股骚扰等,坚守、阻击、牵制、反击等皆有方略,细数不下数百套……赵正言莫非以为我枢密院终日闲着无所事事?”
赵旸恍然点头,但又不爽高若讷的语气,闻言歪着头嗤笑道:“怎么,还不服气啊,小高?”
小……小高?
年过五旬的高若讷睁大眼睛,气得面色涨红,但终是没敢发作,在宋庠忍俊不禁之际,他忍气吞声道:“我就事论事,非与你争吵,你莫要欺人太甚!”
赵旸历经早朝及垂拱殿的讲述,也觉得有点疲倦,点点头道:“行吧,我也有点累,今日暂且休战……这些方略两位都看过?”
宋庠摇摇头道:“翻看过一些,不过并非全部,较为关键的例如真定府、大名府等,枢密院每年都会拿出来做些调整、修改,最后要交予我确认无纰漏;余下的两三年甚至更久才会做一番调整。不在我任期,我自然也不甚清楚。至于去库房翻看这些方略……”
他摇摇头,做出一副力所不及的模样,估计是方略太多了,无暇逐一翻看。
见此,赵旸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些方略都堆在库房?那若是需要用到……”
宋庠解释道:“这些方略都以地名归类封存,妥善保管,待等要用时,枢密院便取出相应方略,略作调整后用于前线……”
“哦。”赵旸不出所料地点点头。
后世常有人嘲笑大宋前线将领没有调兵决策之权,碰到外敌侵扰只能先请示中枢,结果往往是前线吃了败仗,中枢的指示却还未送到。但其实严格来说,宋朝这种模式非但不落后而且很先进,毕竟一千年后某东方大国也还是这套模式。
正常情况下,似枢密院等战略制定机构长年累月反复推敲做出的战事预案,肯定是要胜过前线将领临危做出的决策。当然,前提是制定战略的人得通晓兵事,若是一群不知兵的文官拍脑袋想出来的战事预案,那就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