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和中岛敦是男女朋友。
他屡次给我发邮件商讨这件事,都被我当耳旁风无视过去,第二天照旧给他打电话约他做一些男女朋友会做的事。
中岛会吞吞吐吐,不接我的话茬,在我再一次向他确定时间会面地点后,又下定决心般吸口短气,很用力地开口:“阿诺…!”
后面会说什么我几乎能背下来了,我于是挂断电话,依旧对准镜子贴面膜。
我有时在想,加上那无限循环的几十年,我恐怕在心里已经是个老太太了,老太太于是对年轻人的好面子抹不开尤其不耐烦,既然你吞吞吐吐,那就不要说了,反正我我行我素,也不会听。
我真的很漂亮,老天赏饭吃,父母给的容颜,外加那无限循环的几十年后半段,我慢下了奔跑,发觉假如别人的人生是一条直线,我便是一个循环的螺旋,可是尽管如此,生活还是生活,不会因为它的形状改变更改本质。
我学了很多技能,我学会做饭,学会电吉他,学会搭配衣服,学会护肤学会化妆,学会曾经那个除了一副眼镜和学校校服外披散长发几乎没有第二套装扮的土学生望而不可及的人生。
天花板幽深的投影星幕,隔几步一个小圆桌,幽蓝色的射灯四晃,我一脚着帆布鞋,裸露的下腿搭在台子上,半坐半靠地弹唱一把吉他。
“justtake……”
“withhowyouwanttolive……”
“andicantseemtokeepitallunderourfeet……”
这是家音乐酒吧,附近有一所劣等高中,来往的都是临近的小混混小太妹,中岛坐在下面,简直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不仅稚嫩,而且两手紧紧攥在膝头,肉眼可见的不自在、紧张。
我弹完一首,没喝酒的卡座稀稀拉拉地鼓掌,我撑着椅子跳下舞台,从脖子上掀起吉他绳,交给下一个过来的人。
“哇哦,阿波罗?”来人惊奇不已地摸着吉他板上的烧痕凹槽,爱不释手。
“是啊。”我歪头冲他一扬嘴,“送你了。”
“真的假的?”
我走过来,从中岛旁边的小吧台上提起杯细酒杯,刚抬起来,一只手搭在我的手腕,又烧一样缩回去,斜着脚边说:“刚刚,过来的服务员说……是酒……”
他真的很不自在,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和这里相悖,他说到一半,又抿起嘴。
“是酒,所以怎么了?”我问他。
“……”中岛有些惊讶地看我,又稍蹙眉心挪开,“没什么。”
我眼睛眺着他仰头喝酒。
其实不是酒,这里的酒吧老板还是有良心的,看起来像酒,其实是调配成的青柠汁,捧杯子的服务生估计是吓他。
中岛吐口气,再次看着我说:“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说,不要再装作看不见我的消息了,好好谈谈我们两个的事吧。”
“……”我撇开眼睛。
“……明川!”
“听着呢。”我把空了的酒杯放下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什么、不满?”
“不喜欢谈恋爱吗?喜欢上别的人了吗?”我一手撑进他腿间,俯下身,中岛大吓一跳,往后掉下圆形吧椅,我俯身眼睛上眺看他,美人垂目惹人怜惜,“比我还要好看吗?”
中岛支吾难言、惊愕不已,周围旁听的卡座却爆发出一顿嘘声和哨声。
周围卡座都在为我这么个惨遭渣男的小美女唏嘘说话,中岛四眺四顾,中指几乎要把拇指抠出血条,他切实地像被扒光了衣服丢进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并接受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