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一包压缩饼干,就着矿泉水狂咽。
临行前,白鹏非偷摸带了包榨菜,立马成了大家争相拍马屁的对象。最后一人几根榨菜,比吃了山珍海味还激动。
在座的没有谁不是高材生,都是昔日的211、985,如今的双一流大学毕业生。
学了地质,进了听上去风光无限的地科院,可工作环境就是眼前这样,在一个接一个的项目之间奔波。
好一点的,是塔里木盆地那种项目,至少山清水秀,物资尚算丰足。
眼前这个是更差一档的,但还不算最差。
罗正泽头回来这种地方,叫苦不迭。
白鹏非就安慰他:“乐观一点,好歹咱们这儿还算中等地狱模式,你是没见过最高级的地狱模式。”
“就这还只算中等难度?那最高级的地狱模式是什么样的?”
程又年反问:“忘了前几年北京地质研究所那三个在可可西里遇难的队员了?”
白鹏非感慨:“可可西里也算一个地狱模式啊。数数看,咱们都多少人折在那儿了。”
有人喃喃道:“青藏高原无人腹地,海拔上了四千八,看着是草原,一不留神车就开进湖沼,跑都跑不了……”
白鹏非说:“还有珠峰附近的项目,那也算地狱模式中的地狱模式。”
罗正泽只被程又年威胁过数次——“要不我跟上面汇报一下,就说你想去珠峰的项目组?”
所以眼下,他求知若渴:“珠峰那边到底什么样?”
白鹏非想了想,琐碎地说了一点大概。
“我去过一次,支援了十天,身体熬不住,高反严重到上吐下泻起不来床,就被调走了。”
“那边的工地离珠峰最近的只隔了二十公里。队员们驻扎在山上,基本上一个月洗一次澡,十五天下山买一次东西补给。”
“大家和山上的牧羊人关系都很好,买了啤酒和可乐,会分一点给牧羊人。投桃报李,牧羊人就给请大家吃羊肉,这才算开得了一点荤。”
“那边几乎人人都会抽烟,就是昔日的三好学生乖孩子,去了山上,也没一个不学着抽。因为太寂寞了,抽烟好歹有活着的感觉。”
“再一个,山上喝水很成问题。负重登山本来就很艰苦了,矿泉水太重,真要人人喝那个,不知道要爬多少趟。所以大家都约定俗成,不买矿泉水。”
罗正泽问:“那他们喝什么?”
程又年的声音沉静安然:“就喝雨水、雪水,自然沉降之后,端个碗就喝了。”
白鹏非点头:“那边到处都是桶,接的自然水倒是很够,就是海拔太高,山上烧不开水,又没法过滤。这么喝解渴是没问题,但对身体很不好。”
罗正泽一怔:“难怪……前些年隔壁所的从珠峰回来,听说胃出了大问题。明明去之前是个胖子,回来都瘦成竹竿儿了。”
白鹏非叹气:“那边人人都有胃病,没一个肠胃好的。”
……
罗正泽还有说不完的话,却被程又年打断。
“都吃完了,继续干吧。”
下午,日头更盛了,路也更难走。
之前好歹还能慢慢爬,现在几乎是在攀岩,深入山上的自然凹陷坑,下去测量、取材后,爬上来才是真的费劲。
坑底有积水,一不留神踩进去,水温凉得像结冰。
程又年不断提醒:“站稳点,别掉进去。”
上来时,人人都摘了帽子,哪怕晒得难受,至少取了帽子不会遮挡视线。
大家都带着手套,一点一点找好下脚处,手上也慢慢摸索,确定抓住的岩突不会松动,才能使力往上爬一点。
程又年最先爬,中途脚下的一块岩石忽然松动脱落,他险些踩空,下面的几个壮汉都没忍住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