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不到,昭夕困了,却并未卸妆入睡。
她慢吞吞地想着,说不定一会儿有人会来找她呢,妆还不能卸。
没一会儿就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敲门声,她顿时惊醒。
“谁?”
门外沉默片刻,才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程又年。”
昭夕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第一反应不是去开门,而是冲到镜子前面打量自己。
还好还好,妆容甚美,发型未乱。
她理了理因为枕在沙发上而有些松散的耳发,又迅速往面上扑了一层薄薄的粉,遮一遮其实并不存在的油光。
然后才不徐不疾地去开门。
程又年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下面是米色休闲裤,身姿挺拔站在门口。
她清清嗓子,“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看她片刻,“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女朋友了吗?”
“……”
昭夕绷住脸,“这会儿倒是肯给我名分了……”
“一直想给的。”他低下头来,低低地望进她眼里,声音也仿佛低到了尘埃里,“但是有些没有理清的顾虑。”
“现在理清了?”
“嗯。差不多了。”
昭夕抱臂,“那你说来听听。”
“进去说,可以吗?”
她想,就这么让人进来,很没有骨气啊。但是身体却下意识侧了侧,让出一条路来。
等到程又年步入房间,她关门时才狠狠在心里骂自己。
她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说吧。”她还绷着脸,努力拿出骄傲自矜的样子。
程又年转过身来看着她,“昭夕,我仔细想过你说的话。我的确没对我们的未来抱有全然乐观的态度,甚至潜意识认为我们会分开。”
她一怔。
“但那不是你的问题。”程又年说,“不是因为对你没信心,怕现在公开,将来却没能成功会被别人笑话。”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看她片刻,才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我自卑,昭夕。”
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我自卑。”
“怕财力物力不够匹配,无法给予你丰厚的物质条件。怕你所在的行业五彩斑斓,丰富有趣,而我却恰好是无趣又严肃的一个人。怕你需要大把时间,有人陪你风花雪月、看日升日落,而我总在四处奔波,脚踩在哪里,路就在那里。怕圈子里比我更讨你喜欢的大有人在,外形条件、人格魅力,包括最庸俗的经济条件,也远胜于我。”
程又年静静地看着她,无奈地笑了。
“昭夕,我有我的骄傲,哪怕不张扬,骨子里也有属于我的虚荣心和优越感。可是遇见你,我才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自卑。”
自卑是,明明比谁都希望我们会修成正果,却又忍不住一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