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二人谁也不正眼看谁的冷淡模样,谢子骞不禁有些失望,说好的同仇敌忾呢?转念一想,左教授历来不是爱搭讪的人,这种局面似乎也该在情理之中。
市局局长刘孝程和分管刑侦支队的副局长陈洋智到场后,案情介绍分析会议正式开始。两个专家的到来让刘孝程暗自舒一口气,自他上任以来鹭洲还没有发生过如此震惊全国的案件,好在公安部及时作出部署,在案件迟迟没有进展之时,邀请了著名的刑侦专家左擎苍协助办案。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上头还调配了一位归国犯罪心理学博士参与办案。往小了说,能与左擎苍互相配合;往大了说,有利于c国在这个专业领域研究的长远发展。
犯罪心理分析‐‐刘孝程早有耳闻,他儿子高中时就狂迷什么美剧《犯罪心理》,他也跟着看了两季,心理侧写、画像这种破案手法靠谱不靠谱有待于实践,黑猫白猫,抓得着老鼠的就是好猫。可看到舒浔的时候,刘孝程不免有点失望,这样一个年轻姑娘,真的能挑起这起案件的一半大梁?
刘局长作欢迎讲话和案件综述的时候,左擎苍和舒浔各自拿着一份案卷,一个在看验尸报告,一个在看物证照片,安安静静。发言稿尾声,刘局长刚念到二位专家互相配合,相信能给这起案件带来巨大转机。在二位专家的鼎力帮助下,全体干警要发扬一句,左擎苍忽然放下手中资料,看向他。
抱歉,我不跟这个女人合作。
一语凉薄,还带有极大的藐视意味。他甚至不称呼她的名字,以女人一词,给舒浔的存在下了定义。她不是专家学者,她不是同领域精英,不是同僚,更不是战友,只是个生物学上的普通雌性。
谢子骞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年了,左教授那孤傲的性子一点没变,对女性的厌恶和排斥更是不减反增!比如,他不带女研究生和博士,不管报考女生的专业成绩多么优秀,他连面试的机会都不给;再比如,他开设了一门选修课,女性犯罪心理研究,你录下他课上的所有言论,基本可以深入剖析所有女性罪犯的犯罪动机,在这门选修课上,你能学到一句中心句‐‐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女人的心。
可左擎苍的私生活是那样神秘,谢子骞没有听说过任何他被女性伤害或者和女性相爱的传言,但可以百分百肯定的是,他并非喜欢男人。
舒浔听完那句话,脸上没有明显的不悦,只是马上开口回了一句:实际上,我也不需要这样的助手。
所有人都安静了!这一句,似乎更具藐视性。助手?她将左擎苍摆在了助手的位置,而且还是一个多余的、不需要的助手。
这个女人看上去一脸冷漠,实际竟比左擎苍还要狂傲?
难道,两个人曾经有过节?
如此一来,把舒浔接回来的老张几乎要哭了,他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难道不应该站起来热络地握手,对自己的专业成绩来一番低调的炫耀,然后形成统一战线,发誓揪出凶犯吗?说好的互相吹捧、惺惺相惜呢?
这种局面,该如何收场?刘孝程毕竟老辣些,脑子一转,说道:这样吧,二位专家都有各自的研究领域,在行动方式和思维方式上肯定存在较大不同,不如咱们求同存异,按照各自的方法开展独立侦查,支队的所有资源随你们调配,找出凶手,就皆大欢喜了。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得很,可所有人都觉得气氛剑拔弩张,左擎苍和舒浔都没再提出异议,更没看对方一眼,而是继续低头看案卷。
案卷厚厚一叠,封面上印着几个黑体大字:鹭洲3&iddot;14世纪阳湾小区灭门案。
重案组的谢子骞对案发当日记忆犹新。3月15日上午,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说世纪阳湾小区一家三口惨遭杀害。赶赴现场途中,大家都以为这是入室抢劫暴徒的恶行,到了案发现场大家都悚然了。位于十六楼的这户人家门口还贴着大红的双喜字,里面三具尸体,一片狼藉。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的男性尸体,头部多处遭到重击,双眼赤红圆瞪,表情惊恐,腹部插着两把水果刀,颈部也有伤口;卧室门口仰躺女性尸体一具,上衣掀起到脖子处,下身未着一物,头部多处遭到重击,颈部缠绕着电话线;洗手间内一具女性婴儿尸体,颈部勒痕明显。
法医和痕检师汇报了现场初步勘查结果,三人死亡时间都在3月14日晚6点至8点之间。一男一女致命伤都为头部重创造成的颅骨开放性骨折,腹部刀伤、颈部勒痕都为死后补刀,其中,女死者毙命后遭到强暴;女婴死因为窒息。凶手在现场留下染血旧雨衣一件、榔头一把(疑似凶器)、普通棉质手套一副,上面能提取到的完整指纹很少,屋内柜子、皮包等都没有被翻动的迹象。随后的完整验尸报告里还显示,男女死者脖子后面有电击的伤痕,由此推断凶手先用电击棒把他们击晕,然后才下的杀手。
谢子骞和几个同事看过女性死者翁玉死前发布的几则微博,上面写道,她下班后从父母家把孩子接回家,途中买了点菜,满心欢喜要做一顿丰盛晚餐,等待丈夫黄文渊下班,一起度过白色情人节。谢子骞来到厨房,那里饭已焖好,锅里还有未熟的清炒胡萝卜,可见女主人晚餐还未做好,就惨遭杀害。
排除了劫杀及其他任何与金钱有关的犯罪动机,这显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与这一家人有着惊天的仇恨,以至于将成年男女杀害之后,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无论什么时候看现场照片,谢子骞心里都是一阵战栗。
立案调查了一个月,除了找到几个与这夫妻二人曾经有些小矛盾的嫌疑人外,毫无进展,而且嫌疑人基本都有不在场证明。从凶器榔头上提取到杂乱的指纹。这把旧榔头随处可见,连同那副脏兮兮的旧手套一起,都像是凶手随便在哪个工地或是装修队里偷来的。
世纪阳湾小区刚交房不到一年,二期还在建设,正式搬进去居住的住户并不多。黄文渊和翁玉奉子成婚,一交房就匆匆装修了一番,才搬进来不到两个月。小区里的摄像头启用的不多,反复看了案发前后仅有的几个监控的录像,都毫无收获。
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太快,好事者的微博一发,不到两天时间,全国网民几乎都知道鹭洲市发生了这么骇人的案件,关注度一度高居榜首。这一个月以来,天天有大批网友在市局官方微博下质问这起案件的调查结果,甚至有人故意造谣说凶手背景大,鹭洲公安不敢动手捉人;世纪阳湾小区动工前其实是一片墓地,怨灵作祟;等等‐‐都是无稽之谈!
老张回忆了一遍一个月以来的破案之路,感慨万千,只希望眼前这两名不同路数的专家能帮助他们迅速破案,严惩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左擎苍始终一言不发,飞快翻阅着一份份案件资料和调查报告。
舒浔则紧盯验尸报告,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旁若无人,时不时拿水笔在报告的几个位置圈圈画画。
刘孝程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参加,得先走一步。走之前他吩咐陈洋智,两个专家有什么要求,一定要尽力配合,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他前脚刚走,陈洋智马上让人把左擎苍和舒浔手边的饮料换杯热的,支队长付晓翔走近几步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配合的。
复勘现场。左擎苍站起来,用眼神示意谢子骞跟着自己去。谢子骞忙不迭答应着,一想到居然能跟着左教授一起勘查现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舒浔默默站起来,想了想,说:我得去一趟现场。另外她看了一眼谢子骞,转而望着陈洋智:我需要一个助手,女的。她刻意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又重又慢。
陈洋智走出会议室,一会儿,门外走进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警,她先对陈洋智点头打招呼,然后环视一圈,向舒浔走去:舒老师,您好,我叫吴友薇,您叫我小吴或者小薇都行。
舒浔仍板着张脸,兀自看了她一会儿,才做样子地扬扬唇角:枪法出众,除了协助我的调查,你还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小薇特别惊讶:您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