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鸟语花香的遇霞楼里四处挂满了白绸,那日遇霞楼的樟树上落的不是红色的树叶,而是一串串纸做的铜钱。
玉清临坐在树下,一壶壶空了的酒瓶歪七斜八地倒在她身边,可玉清临却神色如常,不见丝毫醉意。
她本就是玉石,怎么会醉呢。
“你来啦?”玉清临招手,“小鱼儿,给师爹上柱香。”
池鱼只觉得万般难受,寻不到一个出口。
遇霞楼的大门也只有那一日打开过,因为玉清临听闻人间祭拜山神的时候便是这样,家家户户敞开大门,不得合上,以免阻碍神祇降临的路。
可是山灵永沉地心,云巍不会有转世,也不会轮回来看她一眼。
池鱼又觉得,玉清临其实比谁都清醒,清醒地痛苦,所以才固执地活着。面对这样的玉清临,她这么多日来都想不到任何能安慰到她的话。
连身处遇霞楼,她都觉得是在打扰玉清临和云巍神魂的相处。
所以她时常蜷缩在遇霞楼大门外的草地上,待日出便离去,就这样睡在离玉清临最近的地方,都觉得要心安一些。
终于等到玉清临来唤她,池鱼又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她怕玉清临依然陷在无尽的悲伤中,又怕她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便连悲伤的权利也被夺走。
可是玉清临却并没有如池鱼想象那般。
她比谁都活得透彻,难以从那与挚爱道别的悲苦中走出,她就大大方方地沉浸在痛苦里。人间对她而言还有留恋,她就坦坦荡荡地活着,绝不多矫情。
“小鱼儿,你来。”玉清临一身白色长裙,将头发用一根长长的木簪,低低地盘在脑后。她不着粉黛,眼中光芒不再,却看起来比前几日状态好了许多。
等池鱼走近些,玉清临从贵妃椅上起身,拉着池鱼坐到梳妆台前,将她自己用红色绳子随意扎起的马尾解了开来。
她用木梳轻柔地梳着池鱼的长发,温柔道:“总觉得比上一次替你盘发的时候,头发长长了许多。”
池鱼都快记不得上一回玉清临是什么时候给她梳的头了,可是头发将她的头皮扯得十分舒服,池鱼就觉得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刚认识玉清临的日子。
玉清临帮她把长发挽起,又用青黛替池鱼描眉。
“是师父不好,小鱼儿这般年华,应该是无忧无虑长大的,不该整日愁眉苦脸。”玉清临轻柔的鼻息打在池鱼脸上,说,“你眉骨和鼻梁立体,这弯弯的眉毛虽说与你的性子匹配极了,却不适合这样的轮廓。”
她仔细地描着,随后又给池鱼上妆,以她熟悉的方法勾出细细长长的眼尾,末了向后仰去,左右端详着池鱼:“我的小鱼儿就该有这样明艳的色彩,天姿国色,自然是要装扮起来的。”
池鱼没有去看镜中自己的模样,却盯着玉清临苍白的唇,微微点了点头。她想,只要师父喜欢,她的存在若能给玉清临一片灰色的生活里带去半分光亮,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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