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之后,复查的核磁共振结果比较符合预期,顾诗涵和郭梓洋建议莫长川可以出院回家,但还需像以前一样,每周按时回去心理科复诊。
钟潮生跟郑伯打了招呼,把莫长川送回去公寓之后,他就收拾自己的行李,第二天会遵守之前对莫皓宇承诺的那样辞职离开。
最后一次给莫长川做的晚饭,是她最爱吃的咖喱牛腩和陈皮红豆沙。
莫长川坐在落地窗的躺椅前,双眼直愣愣地眺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世界。
她在医院住了两周多,吃的都是清淡寡味的食物,已经厌倦得味同嚼蜡了。她安静地坐在那里,闻着厨房那边传来的香味,感觉既熟悉又安心。
钟潮生把摆盘精致的咖喱牛腩饭放到餐桌,洗净双手后俯身对莫长川说道:“小姐,吃晚饭了。”
他向莫长川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餐桌前,让她坐好了自己才在一旁坐下。莫长川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恍惚,看上去就像没睡醒一样。
为了让大病初愈的莫长川能容易消化,钟潮生特地把牛腩炖得酥烂,这样也能让它尽可能地吸入香味浓郁的咖喱汁。
给莫长川上陈皮红豆沙的时候,她盯着碗里的红豆沙良久,却迟迟不曾动手吃。
“怎么不吃了?是吃太撑了吗?”钟潮生看她刚才吃饭还好好的,担心会不会是一时间适应不了这些浓味的饭菜。
莫长川还是愣着没动。
“要不我先把它放锅里,你想吃的时候我再拿出来给你热上?”钟潮生伸手去拿她的碗,打算先收起来。
莫长川按住了他的手,才慢慢地拿起勺子。
他只好无奈地坐了下来,拄着头呆呆地看着她安静地吃陈皮红豆沙。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去房间拿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放到莫长川的身前。
莫长川转过头盯着身旁的钟潮生,眼睛里闪过不惑的眼神。
钟潮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之前我向郑管家他们保证过,等你出院回来了我就会立刻辞职离开,今天是我在你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莫长川的嘴巴稍稍打开,却只是无言地看着他,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
钟潮生翻开了笔记本,递给莫长川看:“这里面记录了一些我以前做过给你吃的菜和点心的做法,还有一些以前拍下来的照片。我知道你不一定会自己做,但如果你想吃了,可以给你家的厨子试一下这些方法。其实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吃我做的这些食物的味道,如果不需要的话就随便怎么处理都可以。本来想把我母亲的那本留给你的,可是那本实在有点丑,而且纸张太烂了,就只好誊抄了一部分做成新的这本给你。”
他把笔记本交到莫长川手里,便收拾餐具去厨房清洗去了。
莫长川轻轻摩挲着笔记本的皮质表面,眼眶竟莫名地酸涩起来。
第二天一早,郑伯过来交接。钟潮生拖着他简陋的一箱行李以及另一箱从未打开过的妹妹的遗物,在客厅把钥匙和门禁卡都归还给了郑伯。
“郑管家,谢谢你们这两年以来的照顾。”钟潮生向郑伯和老刘深深地鞠了一躬。
郑伯虽然当时在医院很生气,但钟潮生对莫长川的悉心照料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小钟啊,其实……老爷他并没有问起你辞职的事,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离开……”
钟潮生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们让我留下照顾到小姐出院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本来你们聘请我,是想让我协助小姐康复。但如今把小姐害成这样,我的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实在是没有脸面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他看向一脸漠然的莫长川,顿觉心中酸苦。他并不是要为自己鸣不平,只是为莫长川觉得不值。本来向着康复的方向迈进,结果被自己冲动的话语弄成这样。
老刘在一旁看着,都快流出眼泪来了:“小钟你走了,以后我就没法沾小姐的光有好吃的了……”
钟潮生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老刘这吃货,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他做的食物!不过也就是他能这么率性了,于是钟潮生笑着答道:“刘叔别担心,食物的做法我都留给小姐了,你们将来可以叫家里的厨子跟着那方法做。”
老刘“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小钟你怎么这样……临走前竟然还记着给我们留这些……”
“行了老刘,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郑伯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了老刘泪洒当场的打算。
钟潮生看向一直沉默着坐在窗边躺椅上的莫长川,走过去半跪在她身边说道:“小姐,我要走了。”他的手轻轻掠过莫长川的额角,看到她那条远看不太明显,近看却能看到缝过针的疤痕,心中也仿佛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希望你赶快好起来,在你身边的这两年,虽然并不能说所有事都能让你快乐,但有幸和你一起经历,我已经感到十分满足。”
他站了起来,揉了揉莫长川的头:“走了,后会无期……”他向郑伯和老刘笑了笑,忍着泪走向自己的行李。
然而,他才刚转过身,便觉得衣服的下摆被什么东西钩住了。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莫长川的手指像从前外出时一样,把自己“挂”在了他的身后。
他把莫长川的手指从衣服上松开,转身把她的手放回到她的膝盖上,俯下身柔声说道:“小姐,今天是我离开这里,不是带你一起外出哦。”
刚走了一步,衣服又被拉住。他无奈地看了看再次“挂”在衣服上的莫长川的手,向郑伯发出了求救的眼神。
郑伯也是万般无奈,走到莫长川身边,俯身说道:“小姐,小钟要走了,你该放手……”
“去……哪……?”莫长川讷讷地问。
“他辞职了。以后就不在你身边工作了。他要搬走了。”郑伯像哄小孩一样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