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庞姓老人心情平复后,南潇问道:“那门可以吞噬他人生命精华与先天潜力的功法,是怎么回事?”“我虽知道法的内容,但并不清楚它的危害,否则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会让我的子孙们修习这门功法啊!若不是我紫薇一脉的传承被神朝破坏干净,我们又怎么会饥不择食以至于断子绝孙!若非后来狼崽子大德告诉我其中原因,我恐怕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老人哭累了,慢慢坐在床上,眼睛中的绝望又经由泪水外溢。随后,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书上说,凡间有将军士兵。修者也类似。法分品阶,但也分主次。我们儿孙们和施大德那个狼崽子,以及其他族人们修炼的是次法,最终其修行成果以及所有一切,都有可能会被罪该万死的狗屎吞天道君给夺走。”老人压着嗓子,异常愤慨。法还分主次?主法甚至能掠夺修行次法的人的一切,包括成果、寿命和潜能。南潇和年染染相互对视一眼,全都有些不寒而栗。“老人家,请问怎么区分主次?”年染染身子发冷,连对老人的态度都好了起来。“我不知道。”老人摇头。南潇眉头紧皱,眸中有山川演化,沉声道:“应该不会有那样的法,否则早就被世人所逐杀了。”老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听大德说,道主的邪法,只能暂时挪用道徒的一切,没多久便会露出原形的。哭了我那些孩儿,比烟火都不如。”验证了所想,南潇并没有喜悦,甚至内心更加沉重了。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魔功现世,却为世所不容。方寸间的终末之局便如此险恶,料想天外更有天。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天下无圣。………………最后,南潇和年染染从老人那里得到了那门表面上看不出来恐怕实际上会被献祭的功法,而后又齐力将两株百年灵药的生命精华凝练成液体,为老人洗髓筑下道基。老人运气不错,顺利开辟出苦海。苦海漆黑,毫无生机,但老人却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唉——”之前消失在茶馆外的壮年汉子施大德,陡然出现在屋内。施大德的出现实在出乎南潇的预料,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半点痕迹。道宫秘境的强大,不是区区神桥境界的修者可以想象的。可即便如此,南潇身体顿时绷紧,金戈瑞明斩的纹路遍及全身,她随时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施大德感受到老人身上的神力波动,眼神很是复杂,苦笑道:“老头子,何必呢?等战场上,我保护不了你。”有了些修为的老人像是恢复了年轻,此时闻言,呲的一声,笑骂:“我用得着你保护?之前豆丁点大只知道跟在我重孙女屁股后头跑来跑去的娃,别老想着装大人。”被戳痛点,施大德也不气恼,耸了耸肩,道:“也罢,我是不可能反客为主了,今生报仇无望,下一趟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本来一想到我要是死了,你就没人给你养老,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你先死的话,我就不用养老了,那多简单了。到时候,咱们地下再团,这样我以后看到妍妍姐也问心无愧了。”老人听到妍妍这个名字,收起笑容,薄如蝉翼的唇上下微张,责备道:“不就是给你吃了几次剩饭吗,别为了我们把自己搭进去,你还年轻,趁早逃离这里,紫薇的施家,可不能因你绝后!”施大德并不接话,而是朝着南潇和年染染低吼:“快不快滚?还站这干什么?等着被道君给榨干吗?真到那时,有你们哭的!”年染染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去镇子买路上吃食的心情都没有了。拽着南潇,就跃上大黑猪被修正齐平舒适的宽背上。神力化作长鞭,打猪而去。本以为这一路是顺风顺水,可风平浪静下,有暗流涌动,巨鳄正蓄势待发。————————————从望日乡离开,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南潇和年染染骑着大黑猪,避开气势惊人的大妖,又往西南走了一千二百里。而后,南潇在一处峡谷前停下了脚步。大还丹失败后,她想再试一次。峡谷并不算特殊,但在玄芒古城的传说中,曾有圣人在此地的山水中,捞漫天月华成就非凡道果。于是峡谷得名,名曰捞月。暗淡夜幕下,有疏星几点。不远处的山林在皎洁的光华下朦胧若雾,莹润如霜。远空中传来几声大雁的啼鸣,空灵且悦耳。南潇从修行中清醒过来,望着此地的壮丽山河,心有悲伤。书上写竹篮打水、水中捞月,她之所以专门路过此地,就是想借着月华突破己身桎梏。望着南飞成行的大雁,南潇从苦涩中走出,捞不到水中月,那就脚踏实地。走出自己的路。————————————少女打住而去。明月别枝,雁阵惊寒。在那冗沉的漫漫长夜之中,天穹虽苍茫浩瀚却难见光明。南归的雁群在堕落无光的星河下穿行,背负起遥远却深沉的黑暗。为首的头雁修为极为不凡,振翅间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冷光。一层层在枯寂的云海中荡漾开来,顷刻后又被回收。涟漪只是水波的表象,被揉碎了的月华辉光,落在了雁阵上。那张明明可以遮天蔽日却被寥寥几根暗淡星辰牢牢钉住的漆黑幕布,陡然重获自由。南潇灵机一动,刚好抬头。视野中,远空的雁群在头雁的带领下,几个挥翅间就将枯寂的天宇撕开了一道口子。大量星光自洞口倾泻而出,比之悬泉飞瀑还要声势浩大。只可惜,星光并非无尽,难以持久。寥寥星光又归于暗淡。年染染睡眼惺忪,她在宗门中备受宠爱,也曾见过类似的域门,此时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于是有些遗憾地叹息道:“域门吗?跳出棋局的生路,只可惜它在天上,且只是针对大雁这个族群开放道路。”域门,开天地之门,横渡无量虚空。南潇眼中的山川被叠加到极限,隐约看见在撕开的那一小道洞口边缘,有莹莹光辉在修补着天裂。就在她想要顺着洞口望更深入凝望时,钻心的疼痛让南潇不得已放弃了窥探。洞口深处的那个存在,不可直视。头雁一声轻鸣,整个雁阵也跟着齐声相和,自羽翼间射出无数光芒。夜空的静谧只是玄而空的无意义词语描述。羽翼的辉光让长夜热闹起来。这些或明或暗,五光十色的辉芒彼此交织而后相容,化作一张巨网。洞口被覆盖。更具体地说,洞口被束缚。被捕获。动弹不得。这张大网由数十只大雁的灵力编织而成,竟然短暂限制冥冥中的一些规则,星空缝补洞口的速度飞速减缓。紧接着,头雁振动翅膀,化作流光,率先钻进那一处裂口。巨网自动微张,让其畅通无阻。随后,又有数十只大雁紧跟。明月回到枝头,天空中再无大雁。长夜重归于死寂。黑色的幕布上,星辰依旧黯淡。鱼跃龙门起于深潭,大雁南归落入夜空。世间万物,都在争渡啊。南潇整理好心情,将今晚看到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两人再次打猪而去,又向西南行。很久后。自虚空中荡下一根染血的羽毛,沿着清风的脚步缓落。没人知道,它曾属于哪一只大雁。往事归于夜空。距离两万还差三千字,之后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