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自打带着我妹出过一次门后,我妈整个人容光焕发,大改往日一蹶不振的模样,每天都好吃好喝地待着我和我妹。
而我妹也变得越来越像我弟,以前一口不碰的鱼,如今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晚上更是要缠着我给她讲故事她才肯入睡。
眼看着我妹的食量越来越大,她整个人也像发面馒头一般,胖的一发不可收拾。
几天下来,原本能睡下我们两个人的床,如今只能被她一个人霸占着。
看着她就快要被肥肉挤成一条缝隙的小眼睛,我不免有些担忧,不止一次地提醒她要控制饭量。
可她就像是被触碰到某条神经,对我大吼大叫。
如此下来,家里自然是供不起她的吃喝,没多久,母亲对她的态度也就开始敷衍起来。
经常拿着米饭去拌猪食给她吃,她就像是闻不到那股子酸臭味儿一样,依旧是大快朵颐。
最后,母亲干脆将她关进猪圈,跟猪一起供养。
这天夜里,我梦到妹妹肿胀的躯体逐渐发黑发硬,直至化成一个茧。
而后,打茧里破壳钻出一只蝴蝶,是妹妹最喜欢的凤尾蝶。
那是妹妹八岁那年,在一本泛黄的画册子上看到的,当时她就激动地抱着画册子跑进屋,指给我看。
她说她下辈子想投生成一只蝴蝶,这样爸爸妈妈打她的时候,她就可以用翅膀飞走。
她指着窗外灰突突的大山说,「飞去大山外面。」
听她说出这句话,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
那天本是个晴天,天空蓝蓝的,几朵白云如同碎花一样缀在上面。
可连绵不绝的大山,却将这一切圈成一个圆,让人一眼望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6。
第二天,我爸从县上回来,说要带我妹去外面转转。
我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感觉妹妹这一去,恐怕很难再回来,鼻子酸酸的。
由于我妹这些日子胖的太快,她以前的衣裳已经穿不进去,现在穿的是母亲用床单,随便缝制的。
抱上去湿乎乎一片,十分不透气。
我爸见我不舍,狡黠地笑笑,问我要不要同妹妹一起去。
「你长没长心?月月还要帮家里干活呢!」我妈用手肘怼着我爸,语气尽是埋怨。
我爸便没再接茬,将我妹推上三轮车,朝着村外驶去。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直到那辆三轮车消失在我的视线,我才抱着竹筐去山上摘野菜。
出门前,母亲收拾着妹妹的衣物,连带着枕头和被子,一股脑全都塞进灶坑里面烧掉了。
就好像,她知道妹妹不会再回来一样。
傍晚时,我背着一竹筐的野菜回到家,院子里挤满着人,这样的情景我只在弟弟出殡那天见过。
院落中央,我妈坐在地上哭着,我爸则是站在旁边扇着自己耳光,「我他娘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好,真窝囊!」
扇着扇着,他也跟着假惺惺地掉起眼泪。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村长摩挲着脑瓜,转身同村里的叔叔婶子张罗起来,「大家都跟着出出力,去山里看看能不能把小丫头给找回来。」
片刻,有几个婶子凑在一起小声嘟囔着,眼瞅着从山上掉下去,咋可能找回来?
山上?我爸不是说带我妹出去转转吗?怎么会转到山上去?
正想着,我便看到李奶奶站在院外,面色凝重地朝这边探着脑袋,撞上我的视线,随即朝我招招手。
我趁着我爸妈不注意的功夫,一溜烟儿跑到李奶奶跟前。
李奶奶手上掐算着,狐疑地问我,是不是因为我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