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郁落还在世,听到这句话肯定该着急了。
她着急时不会生气,只是那双清泠又温柔的眼眸浮起一点儿委屈劲,嫣红唇瓣轻抿,顶多再轻哼一声。
想到这里,祁颂的眼里自娱自乐地浮起轻微的怜爱笑意,却又很快散尽,恢复古井无波的幽邃。
“我已经把我们的过去全部都记录在笔记本上,这样就算以后年迈,记忆愈渐模糊,也能品味所有和你的细节。”
“如果你还活着,年迈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祁颂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声音逐渐嘶哑,忍不住咳了两声。
脑袋被墓碑冷硬的质感膈得发疼,但她不舍得挪动一下。
桃桃穿得很暖和,被她护在怀里,早已安稳地睡着。
她渐渐不再说话。
干燥的唇瓣被风吹得皲裂,心里裂开的口子也被那厉风呼啸而入,空洞肃冷得有些麻木。
才过去一年。
接下来,她还需继续这般如行尸走肉,在没有郁落的世界里再生存十几l年
祁颂缓缓阖上眼,感到一种毫无希望的死寂。
她浑身发冷,又好像灼烧得滚烫,在冰火两重天里,意识逐渐陷入一种恍惚中。
“妈妈?”
好像有谁在叫她。
祁颂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没能掀开。
-
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心愿。
远古时期,人们的心愿往往是想要采集更多的食物,狩猎到一头脂肉丰厚的动物;后来时代快速发展,心愿变得更加复杂而难以满足。
世间强烈的心愿是一种庞大的意识存在,几l万年来,它们酝酿、翻涌、升腾、交织、凝聚——
最终诞出了一团为圆满而生的灵体。
从有意识起,阿冉就在为别人的心愿忙碌。
她住在一片云团上,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绵白。
人们的心愿,无论纯净或是邪恶,都会来到她的眼前。
而她会在浩荡繁复的心愿里挑选最诚恳的许愿人,进而决定是否实现那个人的心愿。
当然了,所有心愿的实现,都需要当事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阿冉记得自己有一次贪玩,在心愿里随意遨游着,恰见一个女孩的心愿——
“只要这次期末能及格,信女愿一生吃素。”
阿冉喜欢这种自带代价的心愿。于是那天一时兴起,小手一挥,满足了女孩。
后来某天想起这件事,她兴冲冲地再去查看,便见已经对所有肉类都过敏的女孩哇哇大哭——
“怎么成真了,我要吃肉啊呜呜呜”
阿冉讪讪地揉揉小脸。
人们往往只有许愿的那一瞬间虔诚,之后却不愿为自己开出的代价负责了。而阿冉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她逐渐觉得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
她们坚韧,柔软,善良,脆弱得不堪一击。
同时却也贪得无厌,野心十足,得寸进尺。
——甚至有人许愿想要死去的亲人重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