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按着皇上跟太后谈话的惯例,一般情况下,遇见了什么天灾人祸,或是难以解除的危机,朝臣跟太后便会把这个罪过安在皇上头上。轻则让皇上写个罪己诏,重则恨不得拿皇上祭天。
冬日响雷这事非小事。
不能再聊下去了。
再聊下去,太后说不准又会往皇上头上引雷。
做人要会把握时机,要会看脸色,更要学会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不等太后开口,杜仅言就要扶门出去。
“怎么不见高让跟着你?”太后纳闷,平时高让这个贴心的小跟班,片刻不离的跟着皇上,怎么这次皇上身边是个新太监?
高让失宠了?
“高让是犯了什么错了?”太后问。
“他倒没犯什么错。”
“那为何不用他了?”
“他走夜路摔着了。”
“看看,看看,这一次是高让替皇上你挡灾了,下一次摔着的就是皇上你。果然冬日响雷不是什么吉诏,高让这个奴才,也算谨慎小心,他在你身边伺候这些年,从未出过这样的纰漏。”
太后说的倒有两分道理。
高让伺候皇上多年,一直勤勤恳恳,是很少出纰漏,何况是当众摔得鼻青脸肿。现下还喝药养着呢。
难道果然像钦天监所说的,冬日响雷非吉诏,有什么不祥之事要发生?
鹅毛大雪下了三四天,期间很少有停的时候。
宫中的雪几乎扫不过来,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太监宫女便将雪装到车子上,再推到烧埋处堆起来。后来雪太大,烧埋处也堆积不了了,只能往外运。
刚扫过的甬道,很快又被积雪掩埋。
宫中一片缟素。
金钟响了十一下,杜仅言有些困了。
刚眯上眼睛,就觉得帘外一闪,像是个人影。胖乎乎的,面生。
“谁?”杜仅言警惕地坐起来。
“是奴才。”
是高让的声音。
灯火亮起,双层帘子拉开,才发现是高让,高让摔那一下,直摔得眼冒火星,歇了一日,喝了两副药,肿得更厉害了,眼睛只余一条缝,嘴唇肿得像腊肠。
这倒霉催的模样,像是充了气。
怪不得隔着帘子都认不出来。
杜仅言本想让他多歇几天。
可高让惦记着伺候主子,又来值夜班。
放下帘子,加些炭火,高让盘腿坐于屏风外。
杜仅言躺在软软的金枕上,刚闭上眼睛,就听到殿外又响起了雷声。
轰隆隆的雷声有远及近,数一下,有六声。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夜有雷声了。
一开始,是钦天监的副史来汇报,说冬雷不吉利。
后来文武百官跟中了钦天监的降头一样,好好的早会也不能安安稳稳的开了,只要一开早会,百官就围绕着冬雷之事说事,又说太后摔着已是大不祥,定然是跟冬雷有关,还有人出主意,要皇上去寺里上香祈福。
杜仅言哪都不愿意去,更不愿意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