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去赶集拎着两条大鲤鱼回来,不过我和外婆吃不到,大舅给我们送来了豆腐,不过有得吃就已经很好了,毕竟当时我们跟大舅早就分开过了
外婆总说,要是我外公活着的话,不会让我们寄人篱下,会让我们活得有个人样。我九岁了,外婆说再有九年我就长大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今天舅妈开恩,给我们送了一个鱼头和一个鱼尾巴过来。
而我,看到舅妈的身体还是和黑白照片一样。
我指着舅妈说:舅妈,你和姥爷很像。
我指了指姥爷的遗像。
舅妈瞪着我说:丧门星,你说啥呢?
你像照片!
妈,你看看这丧门星,他在咒我死!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丧门星。
外婆护着我说:好了好了,小孩子嘛,还不是想起啥就说啥。还有那娃哈哈肯定是小兰喝了,丢儿不会偷小兰的娃哈哈的。谁也没我了解我外孙。
就算是我冤枉他了,他就咒我死?真气死我了,依着气,不给你们吃鱼。我宁可端外边去喂野猫。舅妈跳着脚骂:一个老不死,一个丧门星,我早晚被你们给气死。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我外婆搂着我,一直听着舅妈破口大骂,等她骂够了走了,我和外婆笑嘻嘻开始吃鱼。我们才不在乎舅妈的屁话呢,外婆总是告诉我不要恨舅妈,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外婆笑着说:丢儿,快吃,过年了,咱也开开荤!
第二天一大早,舅妈又来了,太阳光照在舅妈脸上的一瞬间,他的脸变得比纸还要白。
年过完了,舅妈就催着大舅出去挣钱。大舅要走的那天,舅妈走路看起来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脚下装了轮子。
就是这天,不知道为什么舅妈和大舅吵了起来,舅妈拿起一瓶农药就灌进了肚子里。大家帮忙往拖拉机上扔了很多稻草,然后铺上了褥子,还没到县医院,我舅妈人就没了。
大舅把舅妈拉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硬邦邦的尸体。我看着舅妈的尸体发呆了很久。
过了半年,大舅又娶了个老婆回来,还带了一个女孩儿,比我和张兰都要大。新的舅妈明确表示,不养张兰。于是张兰和我都跟着外婆一起过,张兰一直到这时候才和我说了实话,说娃哈哈是她自己偷偷喝的,一下没忍住,喝了一板儿!
有一次外婆带我去赶集,我路过纸扎店的时候被里面的纸人纸马吸引住了。趁着外婆不注意,我自己去了纸扎店,看着老板做手工。他问我想不想学,我说想学。他愿意教我,就这样,我和老板学扎纸人,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手艺。
纸扎店老板就是当年帮助安葬我母亲的李重九,也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师父,更是我的恩人,他无儿无女,知道我是棺材仔也不嫌弃我。
我的身世也是我师父李重九告诉的,他告诉我,我是赶生把我抱回家的,要不是我师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傻赶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在十三岁的时候发誓,等我长大了,我把赶生接过来和我一起过,按照辈分,赶生是我小姥爷!
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师父病重,我说套驴车去医院,他摆着手说不去。
他娘的,去那地方钱串子朝下,一井钱也不够花的。大晚上的你就别折腾那驴了。
那也得治病啊!
治病治不了命,我知道自己什么命。丢儿啊,我走后,这个店就交给你了。我最喜欢喝两口,逢年过节去我坟上,给我送上一包拆骨肉,送上一斤高粱酒。还有,我死了之后,埋到咱们后面的自留地里,不图别的,离家近,平时我能看到你,你想师父的时候,出了后门就能看到师父。别的就没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