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困倦极了,即便是亲吻也是慢悠悠的,磨蹭一下嘴唇,贴了贴鼻尖。谢燕鸿感觉耳朵一热,原来是长宁在轻轻地揉他的耳朵根,轻轻的一下一下,又捏了捏他的后脖子,好像在逗弄懒洋洋的猫儿。
谢燕鸿放松极了,像被泡进了热水里似的,四肢百骸都酥软了,甚至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贴在长宁身上,伸手胡乱地摸索他的肩膀手臂,恨不得融在他身上。
慢慢地,他便睡着了。
后半夜,谢燕鸿是被震天的敲门声叫醒的。
叫门的是陆少微,她叫道:“快来,人要不行了——”
谢燕鸿一个激灵醒过来,心跳漏了一拍,翻身下榻,外裳松松披着,连衣带子也来不及系上,趿拉着鞋子就冲出去,鞋子差点儿跑丢了。他冲过去的时候,颜澄也在,王谙也在,几个医官凑在一起,满面愁容。
谢燕鸿直接冲到榻边,孙晔庭脸色青灰,呼吸急促,仿佛痛苦万分。
“我来了。”
谢燕鸿说着捏住孙晔庭的手,孙晔庭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反捏住他的手,用劲之大,让谢燕鸿差点痛呼出声。
他附耳到孙晔庭嘴边,听见孙晔庭气若游丝地道:“书房。。。。。。兵法。。。。。。”
谢燕鸿知道这是在说留给他的书信,心中一喜,忙道:“知道了,我去找。”
紧接着,孙晔庭就没有其他话了,手死死地捏着谢燕鸿的手,嘴里翻来复去说的不是“疼”便是“怕”。
将死之人见到的是怎样的景象?见到的是故去的亲人,还是惨死的仇人。
谢燕鸿并不知道,但他知道孙晔庭最胆小了。
从前念书时,夫子只要瞪瞪眼,他就能吓得结巴。孙家除了他,养的都是闺女,养出他一副绵软可欺的性子。但就是这么个大家都没放在眼里的,绵软可欺的人,往给谢家、颜家挖的坑里填土。但也是这么个绵软可欺的人,拿着剑冲在最前头,一步也没有后退。
谢燕鸿很茫然,嗫嚅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干巴巴地小声说道:“夫子说过,诗书有灵,是天地正气,可以壮胆,你不必怕。”
他熟读的诗书车载斗量,但此时搜肠刮肚,却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得起小儿开蒙时背的《千字文》。他喉咙干涩,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勉强开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念到口干时,颜澄在他旁边帮他接下去。‘
随着念书声,孙晔庭紧握的手一点点松了,当念到“川流不息,渊澄取映”时,孙晔庭的手松了,轻轻地落在了榻上,没有了声息。
在魏州守城的这些日子,凡是兵卒百姓,无一不知道这个京里来的官儿,见他没有架子,守城时又肯亲力亲为,冲锋在前,终日风尘仆仆,面容憔悴,都很是敬重他,很记他的好,当下就有立在外头的仆从小卒抹起眼泪来了。
陆少微独自一人立在夜风当中,仰头看天,看那漫天繁星。
只见一抹光亮划过天际,消失在天边——有星辰坠落。天边荧惑大亮,主征战杀伐。
陆少微喜得一拍大腿,喃喃道:“天助我也。”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写的时候,就想好了小孙的结局了,他是个有自毁倾向的角色。
大家都在伤心,陆少微一人独自兴奋的感觉,我好喜欢啊。
写这篇文的过程好辛苦,自从存稿用完之后更加是,每次更新都觉得脑子转不动了,但这个过程我也很喜欢,我感觉一边写一边在治愈我自己的精神内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