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多雨,淅淅沥沥的,仿佛给天际笼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昭阳殿恢复了一派生机,宫女们晨起洒扫,偶尔悄悄说些闲话,话题中,不是陛下又给昭阳殿送赏赐,就是陛下要重新举行封后大典之时,每个人脸上无不洋溢着娘娘重获恩宠的喜悦。
自娘娘回宫后,陛下的病忽然就好了,不仅如此,朝政之事越发勤勉,北境又有宣王殿下镇守,内外兄弟联手,几乎无懈可击,封后大典一事自然该提上日程。
“云画,娘娘的凤冠今日可擦拭了?”掌管昭阳殿内务的素竹姑姑站在院中,左看右看,“不行,这囍字帖歪了,往左一点儿……”
云画刚从内殿出来,手上还拿着擦拭凤冠的丝帕,闻言急忙唤来云棋,“快搭把手帮个忙,晚些陛下就要来了。”
昭阳殿里的内监宫女们四处奔走忙碌,而披着皇后皮囊的苏婉容刚从榻上坐起,素竹姑姑进到里头伺候她梳洗,“娘娘,您今儿个怎起得这般早?”
苏婉容把玩着自己的一头秀发,“这些天陛下劳苦,本宫想为陛下做些羹汤送去。”话虽如此,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自她回宫,沈禹州常来看她,但每次都是客客气气的,不曾歇在昭阳殿过夜,甚至也没召她侍寝。
她虽不清楚沈禹州与林宝珠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也知道,从前的沈禹州几乎夜夜都要与林宝珠宿在一处。
明明她有了和林宝珠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比林宝珠更温柔乖顺,一切都是沈禹州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他还是不愿同她圆房?
苏婉容越发难过,“好了,就这样吧。”她阻止的素竹姑姑,素竹姑姑有些难为情,“娘娘,您这番装扮,是否过于素净了些?只怕彰显不出皇后威仪,惹得外人笑话。”
“陛下喜欢我素净。”在苏婉容印象里,林宝珠时常穿着白衣,她总不好穿得大红大紫。
素竹姑姑眼看劝不动,只好闭嘴,给简单挽了个髻,苏婉容一袭雪色长裙,就这样去了太和殿。
外人看来,沈禹州如今身子好了许多,每日除了去昭阳殿探望皇后,就是在殿里批阅奏折,苏婉容提着食盒轻轻走进殿内,宝座之上正奋笔疾书的男人手顿住,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在苏婉容靠近后又舒展开来。
“陛下,妾亲手做的银耳羹,您尝尝。”她学得极像,就连林宝珠身上因为常年服药所带的药香,她身上也有,沈禹州闭上眼,深吸了口四周中弥漫的香气,那颗烦躁的心才稍稍安定些,“先放着吧。”
苏婉容美眸闪了闪,勉强挤出笑,福了福身,“……是,妾告退。”好像只有她进宫的第一天,沈禹州瞧着情绪激动些,后来慢慢冷淡下来,她也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只能少说少错。
眼看那道白色身影行至殿门口,沈禹州又叫住了她,“等等。”
苏婉容当即扬起笑,神情难掩的激动,然而沈禹州下一句便将她打入谷底,“以后这颜色,就别穿了。”
她强忍着泪意,“可是这衣裳不好看?”
沈禹州只顾低头书写,并未抬眼,“朕说过了,不准任何人再穿白衣。”
“是……”苏婉容颤颤巍巍的,眼眶泪水弥漫,只怕再说下去,她会支撑不住,“那陛下今夜……还会来昭阳殿吗?”她凝望着他,泫然欲泣。
沈禹州没忍住,看了她一眼,那是林宝珠的脸啊,这般楚楚可怜的神情,多少次撩拨得他失去神志,疼痛难耐。
鬼差神使的,冷硬似铁的心软了下来,“今夜有事,明晚朕去看你。”苏婉容终于笑了出来,福身告退。
对着这张脸,沈禹州是无论如何也发不了脾气,可遥望着她的背影,又觉膈应,那用尺子丈量出的端庄仪态,总让他觉得,林宝珠变了——即便还是那张脸。
执笔的手骨节发青,沈禹州极力克制着,忍得心口的伤又发作了,如百爪挠心,几乎快要窒息,那个传言里已大好的皇帝陛下,骤然呕出一口血,溅在纸上,晕出朵朵妖冶的花。
“陛下!”程英大惊,被沈禹州抬起的手制止。
“朕没事,不等了,传令下去,今夜……召皇后侍寝。”林宝珠回来后,他出于尊重,又或是旁的不明原因,未动过她分毫,可是现在,他不想忍了。
他要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