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禹州沉着脸,并不想同他寒暄,“苏大人,这婚书,您收好。”
他将书信原封不动的塞到苏海道手中,在徐州时,许氏的确做主拟过婚书,一式两份,可后来苏家明确说过婚事不提,留在沈家的那份婚书便已销毁。
苏海道这老狐狸,却留了一手。
苏海道布满褶子的老脸翕动了一瞬,语气凌厉质问道:“沈大人如今高升,是瞧不上我苏府门楣低微,不愿与小女履行婚约了?”
“其一,婚书之事乃许氏自作主张,与我无关,其二,即便认了这婚书,当初苏大人退婚之时态度坚决,我沈家也早已当面烧毁此物,至于苏大人手里这份……”沈禹州冷扫了他一眼,“苏大人若想与我锦衣卫过不去,大可以此大做文章。”
“你——”
纵使苏海道老脸再厚,被这番话一激,也气得脸红脖子粗,“沈大人当真要与我苏家翻脸不成?”
话音刚落,一只通体莹润的碧色玉坠骤然落入沈禹州视线中。
沈禹州瞳仁一缩,劈手去夺,苏海道先一步将东西揣进自己怀里,“沈大人莫要心急啊。”
“你是如何有这东西?”
“自然是从这物件主人身上取的。”面对他的怒气,苏海道笃定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沈大人放心,下官早已安排了人,正好生照料着这位姑娘呢。”
听闻阿娇还活着,原本的怒意渐渐平静,逐渐被狂喜取代,可面对苏海道这老狐狸,沈禹州还是压下了情绪,面上不动声色,“她还活着?”
电光火石间,像是抓住了一丝头绪,墨眸微眯,“她没死,被你们带走了。”
当时苏家举家北上,却独独留下了苏池烨徘徊徐州,想来早有谋划,可区区一个婢子出身的妾室,即便再得宠爱,他们又如何断定,凭着阿娇便可威胁他?
“你们想如何?”虽不知消息真假,但沈禹州选择赌一把。
万一,阿娇真的还活着。
苏海道悠悠捋着长须,“下官只是想问,当初许诺的婚事,到底还算数否?”
垂在身侧的大手捏得咯吱作响,“苏大人就这般想把女儿嫁给我?”
瞧他似是松口了,苏海道再接再厉,“自然,下官所作所为,全为一双儿女,以婉容如今的身份,多的是勋贵人家求娶,可惜,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偏偏心仪的是你,下官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一个不得已。沈禹州冷笑,对他的话是半分不信。
“我苏沈两家原是故交,退婚之事,实乃下官冲动之举,还望沈大人莫要见怪,往后……婉容便托付于大人了。”苏海道说着,将那颗玉坠子塞进他拳头里。
沈禹州不得不松了手,低眸看着掌心里的冰凉,再三思量,咬牙应下此事。
苏海道终于满意的笑了,虚情假意地邀他留下用膳。
“不必了,待我修书一封,与祖母商议婚事。”沈禹州淡淡说完,转身走了。
“下官只有三日时间,还请沈大人加紧,给下官一个准信儿。”望着他的背影,苏海道仿佛预见了苏府未来的无上荣光。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苏池烨走了出来,“父亲,此举,会否冒进了些,毕竟太子盛名在外,朝廷内外众望所归,即使沈禹州当真是……可我们没有证据,无法证明身份,万一我们赌错了……”
“富贵险中求。”
苏海道拍拍自己儿子的肩,朝内院走去,“如今我们虽与东宫、靖安侯府攀上了交情,可你也瞧得真切,太子殿下非长乐郡主不娶,纵使此刻记得我苏家的功劳,日子久了,便也忘得一干二净,又如何抵得上,堂堂国舅身份来得稳固呢?”
“言之有理,可……”可是妹妹不知情啊。
苏婉容早先是对沈禹州情根深种,但自从知道了阿娇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嫁入沈家了,父亲却不顾她的意愿,拿她的婚姻做交易,只怕知道了,会伤心。
苏海道睨了他一眼,“你妹妹自小听话懂事,与她讲讲道理,自然就想开了,我是她亲爹,能害她不成?”这一次,他可是千挑万选,才择定了沈禹州,“还有一件事,在定下婚事前,切莫让沈禹州见到长乐郡主。”
可谎言终究有拆穿的一天,苏池烨觉得不够周全,索性道:“儿子这就去东宫一趟。”
只要太子殿下与长乐郡主彻底定下,纵使沈禹州最后知道了真相,一切也来不及了。
……
离开苏府后,程英迎了出来,他一直在不远处守着,是以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大人,您当真要答应那苏海道的要求?”
沈禹州神情淡漠,“阿娇可能在他们手里,不得不谨慎些。”
可被人胁迫的滋味到底不好受,程英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苏家也非清清白白,不若咱们寻个把柄,把苏家一锅端了。”
“苏海道虽升了官,却行事低调,捉不住错处,现今投靠到太子门下,没有铁证,一时半刻端不了。”沈禹州面色凝重,“这阵子,就辛苦你去打听苏家上京后府中的人员调动,多了少了,从哪儿来往哪儿去,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楚。”
只要查到阿娇下落,确保她是安全的,他便能把人提到自己身边来,届时再全心全意对付这帮小人。他低头脚步匆匆往衙门赶去,转角处却险些被突然蹿出的马车蹭到,好在他避闪得及,空气里只有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
看了眼马车标记,是靖安侯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