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尘安实在没脸将?事情详细告诉柳菁,因此含糊其词,只?道:“那日我依着唤春支的招做了,却不想出?了些意外,靳川言非要我嫁给他。”
“嫁?”柳菁眼皮微抬,有奇异的光从眼眸中流过,“陛下是用了‘嫁’这个字吗?”
时尘安不知为何柳菁要特意点出?‘嫁’字来:“对?啊。”
柳菁微抿唇,继而牵唇一笑,说不得的柔肠宛转,她道:“既然陛下肯立你为后,往后你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你为何不肯?”
时尘安道:“可是时尘安只?是开明县中用五两银子就可以发卖了的农户之女,实在当?不起最尊贵三字。不像你与唤春。”
“我与唤春怎么了?”柳菁笑,“难道我与唤春因你的出?身,看不上你了?尘安,我们之间出?身的差异并没有阻碍我们成为闺中密友,不是吗?既然如此,它?也不该成
为你母仪天下的绊脚石,尘安,或许你还不知,历朝也有宫女一朝得势成为国母——只?要你肚皮争气,能诞下聪明能干的皇长子。”
时尘安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凤位于我来实在遥不可及,一想到坐上那个位置就要被所有人?跪拜,我就诚惶诚恐,感觉自己,嗯,德才皆不配位。”
柳菁安慰她道:“这又有什么?宫里多的是有经验,能干的掌事嬷嬷会协助你,再不济,日后你从妃嫔里挑一个乖顺贤能的助你协理六宫也是一样的。”
时尘安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她。
柳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怎么了?我可是说错话了?”
时尘安长叹声道:“没有,你说得句句在理,还正巧说中了我不愿嫁给靳川言的第二点。往后宫里要有那么多的妃嫔,我可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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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菁笑她天真:“莫说陛下是皇帝,就是寻常公卿之家,后宅里也免不了三妻四?妾,你要你夫君只?有你一个,这辈子你就甭想出?阁了。”
时尘安怏怏不乐道:“可是宫里那么多女人?,他便是夜夜宿在后宫,给他一个月也宿不过来,哪里还能想得起你呢?他不知道你病了,累了,不快乐了,你害怕的时候他不会陪你,你难过的时候他不会安慰你,你病了的时候他不会照顾你,既然如此,你何必嫁他?”
“你害怕的时候有寒月陪你,你难过的时候有寒月安慰你,你病了的时候有寒月照顾你。你身边不会没有人?,”柳菁脸上始终带着大度宽容的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孩子,“而陛下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你一个,尘安,不要嫉妒,嫉妒只?会让你难过。”
时尘安道:“既然我已经知道我要嫉妒,要难过,那为何还要跳进火坑,让自己嫉妒,让自己难过呢?”
柳菁微微叹气,她道:“你瞧那夜里的月色,美不美?它?那么美,所有人?都可以平等?地欣赏它?的美,它?注定不会被人?私有。陛下就是这样的存在,尘安,你已经比其
他女人?幸运很多了,你获得了陛下那么多的偏爱,哪怕日后有女人?进宫,你一样会得到你想要的宠爱。”
“可是,如果只?是一些些的宠爱,我宁可不要。”时尘安趴在臂弯里,偏过半张素白的小脸,目光向?上,能看到如洗的碧空中,有鸟群拍翅飞过,“我已经受够了这一
点点的爱,它?让我没有办法坦率地恨我的家人?,更没有办法让我彻底释怀过去,却让我镇日里受着折磨,只?要想起就忍不住掉眼泪。”
“我很高兴的是现在我还不喜欢靳川言,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却在那么多日的相?处之中,早把他视作?了我的家人?,我当?真希望此生可以拥有一个爱我,信任我,珍视我的家人?,而不是把我当?货物一样卖掉,更不是……”
她没有办法说下去了,小郑与她说的那些后宫过往哽在她喉咙里,什么栽赃下药,陷害打胎,嫔妃的品级在互扯头花中升升降降,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却只?是为了博君一笑。
而皇帝呢,总是在一切撕扯中,姗姗来迟,大事化小地平息事端。时尘安不相?信能坐拥江山的皇帝看不穿他的妻与妾之间的矛盾,可是他不在乎。
时尘安能理解这种不在乎,她小的时候也最爱看大黄和隔壁大黑为了她打起来,在那个时候,她总有种隐秘的快感,觉得即便是她,也还有两条畜生是喜欢她的,多好。
她喜欢这种被争抢的感觉。
可如果有一天,她要成为那条狗呢?永远得不到爱的时尘安要为了那么点施舍似的爱,变成狗,去狗口夺食,她这一辈子是不是未免过于可怜了点?
柳菁用手帕平静地替时尘安抹去眼泪,再一丝不苟地将?帕子折叠后,方才道:“尘安,世?间男子大抵凉薄无?情,我们没有得选,既如此,我们只?能从中挑出?最尊贵,最优秀的男子去嫁,这样,才会显得我们的争抢有些价值。我会将?这次筵席办妥,届时你就会知道陛下非常好,其余人?,你连抢一下,都觉得丢人?。”
春日宴很快就开了。
时尘安厌烦的情绪简直要到顶,她心不在焉地任着寒月替她打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靳川言挑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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