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敲带打的,倒叫赵陆有些挂不住脸,幸好知道这位嬷嬷是好意,才没有太多尴尬。
迎春吐了口中的棉布,挣扎道:“若到了这地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
旁边陈家伺候的嬷嬷却险些惊呼,直一边横眼赵陆,一边惊道:“大奶奶,这……这不……”
这不合规矩!
迎春喘了一口气才看向身边的嬷嬷,垂眸轻声道:“那杏大娘你去外面和我姐姐说一声?”
到底还是国公府出身的姑娘,即便不理俗务,通身气派架起来还是十分唬人,赵陆不由惶恐,干巴巴安慰道:“大奶奶,此法不过是以防万一,您福气大,必然是有神仙护佑的。”
在场众人劝无可劝,那陈家的嬷嬷只得偃旗息鼓,甚至心中升起一股恶念,横竖只要陈家的嫡孙平安落地,她才不管什么偏方不偏方的,于是一跺脚,借口烧水叫旁的婆子来接手了迎春。
“啊……”刚说气派非常,就迎春身形一歪,她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忍不住痛呼一声,无助得眼泪簌簌滑落,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变成一片飘萍。
孔嬷嬷见此,快速记下了屋内的面孔,飞奔出去,开始做起元春的耳报神。
元春听了回话,定定看了一眼陈家的老夫人,几息之后,挥手抽出了她袖中一枚黄绦子编过的玉佩,红唇轻启,呵气如兰,声音干脆却又不容置疑道:“孔嬷嬷,你进去告诉大家,一切以保少奶奶安全为上。”
一墙之隔的女声像是绝望中的一束光。
迎春骤然仰头,对上赵陆的眼睛。
赵陆的眼底并不平静,也没有那么多坚定,但对上迎春的瞬间,尽力将不安与犹豫敛在了眼底,她的唇抿得纤薄一条,僵硬道:“大奶奶,你还欠我点心方子的钱呢。”
她故作轻松地安抚道。
元春正要谴人去请陈瑜,就见当事人愤怒高喊狂奔入院:“胡说八道!本官从未听说过妇人生产还要动刀子的!你们竟敢咒我陈家将来的当家夫人!”
这等罕事,从来都是在野史轶闻中出现,剖腹取子,何等的折辱。
所以陈家的嬷嬷出来一说这事,便引来陈瑜勃然大怒。
反倒是坐在一旁的陈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拨弄得更快了些,见来人是自己儿子,先是梗了一下,随即嘴角微撇,垂下眼眸盖住了一丝精光。
没关系,老爷想更上一层楼的心没有错,但贾家已然走错了一步棋,不管如何,这榴花夫人的船是断然不能上的。
她心中默念地藏菩萨保佑,又筛选起京中适龄的姑娘来,陈家需要一个贤妇,不需要多好的出身,只要与那贾府没有关系就好。
跪在一旁的陈家老嬷嬷面对少爷的怒火,不敢吭声。
此时,进屋的孔嬷嬷又从檐下奔出来:“夫人,二姑娘说想……”当着一院子的主子,什么开指不够,胎儿过大这样的话即便不说,生育过的元春也知道,即便是头胎,时间如此漫长也不是好事,她只能挥手叫她们放手去做,只要母子平安自有重赏。
院角的滴漏矗立,周遭静得能听见水滴砸落的声音。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为拂袖的贵人,二为沉脸的老太太。
添孙的喜事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气息,谁也不敢乱说话。
直到夕阳西下时,脚步声从室内开始纷乱,随后便是破空的痛呼声,一并来的还有幼儿的啼哭。
元春骤然向前几步。
脸上不知不觉蔓上了泪水,身边的下人噗通噗通潮水般下跪,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喜,大喜啊夫人!”孔嬷嬷老脸绽放,欣喜于自己的差事办得完美,面色红润得忍不住大喜。
正说着,便有奶母抱着收拾好的小小婴孩出来给陈瑜和老夫人看。
陈老夫人眼中的一丝怨毒终于压断了元春心弦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家再好,亦是太子的人脉,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