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常年驻外,家人子女也随行,不与京中联系则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忙与左右打听。
听完之后,不由得拈须总结道,“若是高中之后再说这些,倒是锦上添花,只如今半只脚还没登天子堂,岂不是叫陛下生掣肘之感?”
说着,他朝京城方向遥遥抱拳,众人一想也是,又纷纷应和。
武将自来多出直肠子,就算晓得这里头许多厉害的弯弯绕绕,一时间也没往自家头上想过。
如今这紫微星一说不知真假,但它确确实实在京中流传着,王子腾想着家信来时还特意提及,是不是在给那宝玉铺路。
应该是吧?但是他那妹妹子嗣缘分不深,好容易才养大这么个金疙瘩,难道不担忧叫人捉话柄使坏?
等到话本子的事儿穿到贾政耳朵里,正是真假难辨的白热化之时,与门下商议之后,回信道,“京城奢靡之风由来已久,言及大家公子也常见。陛下自来崇尚俭朴家风门风,不可叫小儿做挥霍高调之举……”
又拉拉杂杂的说了许多紫微星一说不妥,既参加了贡试,就要好好想着如何给陛下分忧。
远在千里之外的宝玉,被文字鞭挞一顿,面色白里透青,萎靡难开。
而怡红院中的冲突,也一触即发。
如今抢差事的风气愈发严重,本以为等来宝玉榜上有名时,太太一高兴就可以不提合并的事儿。
今年的中秋节过得简略,因着宝玉考试的缘故,府里连花都没挂几朵,大老爷那头的院子倒是热闹了一阵,眼见没趣儿也就散了。
待到九月底,重阳宴罢,太太隔几日便亲去一回清虚观打醮拜佛,果然求来了宝玉榜上有名。
从录取比例万分之一的秋闱之中脱颖而出,即便是末尾几名,也足够贾母金儿麟儿的稀罕上许久。武将窝里飞出来的文官苗子,下人之间有那拍马屁的连连道喜,句句不离紫微星一说。
王夫人大喜过望,不仅一脚将赵姨娘踩得屁都不敢放一个,更是亲口说出了我儿不愧是紫微星这样的混话来。
要说一个大家开始落魄,都是从情报网千疮百孔开始的。
皇帝脸黑如锅底,朝堂之上亲口问了试卷是谁批的,有没有作弊的情况。朝臣那都是人精儿,有知道内幕的,当即就开库将秋闱上榜的举子试卷翻了出来。
一一校验之下,回了皇帝:人家考生或是提出治国良策,或是践行民本思维。这贾家的小少爷倒好,吹嘘了一通本朝山水,又夸了陛下治国有方,这足以说明体察民情不够,文章虽花团锦簇做不得假,可与眼下的实际情况不符,只怕当不得百姓父母官。
句句没有不好,却句句都说不好。再加上紫微星下凡的说法愈演愈烈,皇帝一怒之下。
削了贾宝玉的举人帽子。
贾家一众羞愤难当,拖了好几日才将这消息递到贾政耳朵里去。
众人都在想再考一次时,只有贾政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老血,逆子,逆子啊!
贾政躺在床上,心头十分不干,轮番的家书一会儿批贾代儒,一会儿批王夫人,末了再痛骂一遍贾宝玉。
皇帝亲手削的举人帽,任他再考多少回,就算文章一路做到天子脚下去,那也是白费力气了!
老太太见了这些书信,又见了王夫人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样儿,想要出口讽刺两句,又忍住,直言道,“玉儿此番,只怕是得罪了人了,你说说,外头好端端的为什么传起了紫微星的谣言?”
王夫人一听,以为是要发作到自己身上来,当即急了,连忙道,“老祖宗明鉴,我也是昏了头,想着宝玉高中,也该经营名声,好……”
贾母‘咣’的一声,将拐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末路时的叹息,只见她低声骂了一句什么。
便直挺挺的朝身后的凭几上倒下去,慌乱间,众人仿佛看见了荣国府的匾额兜头砸过来。
“老太太!”
“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