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尤其关注着安庭轩,他大胆地随意冲进人群中砍杀,招式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走一条人命,可乱刀砍死老师傅,万一谁刀剑不长眼地划在他身上,到时他受伤了,屿哥儿又得伤心。
安庭轩注意到只要身边有人将刀剑对准他,就算他一时松懈,没防备注,刀剑就在砍上他身体之前便已四分五裂,想要伤他之人也紧随破裂的刀身摔在地上。
如此,他更是放开了周身防备,犹如猛虎一般在敌军中杀进杀出。
人数越来越少,顺着刀口喷薄而出的血液蔓延在太极殿的地面,又被凌乱的脚步踏过,血珠溅开,太极殿一片狼藉。
不到一刻钟,殿中还能挥刀砍动的叛军便被全部制服,剩下的皆已抱头扑倒在地。
安庭轩脸上血珠散低落,提着刀踏过横尸在地的冷硬尸体,走过满脸惨白的太后与何怀仁,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太后等人身后瘫软在地的勋贵和官员,最后,他的脚步停在了泰安帝身前。
将刀杵在地上,他单膝跪地,抬头看着泰安帝,对视片刻,他声音平静,“陛下,叛乱已平。”
泰安帝抬起眼环视整个太极殿,片刻后,他抬腿走到了一旁的御座旁。
御座上溅着有血迹,魏总管连忙扯开衣袖,想将御座上的血迹擦干,泰安帝却没给时间让他动作,挺直腰背直接坐了下去。
整个太极殿中唯有他一人端正肃穆地坐着,半响,他笑了一声,明明是那般瘦削得几乎一折就断的身体,笑声也极轻微,可那声笑却回响在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咆哮着,鼓动着,一直钻到了每个人的心间,掀起滔天巨浪。
在满室的安静中,安庭轩自顾自地站起身。
太后早已失了方才的雍容,惨笑起来,“顾绍晔,我早该在你翅膀硬起来之前就弄死你。”
泰安帝漫不经心道:“母后这话已经晚啦。”
“哈哈哈……”太后忽而长笑一声,“是,确实晚了。”她喃喃道。
一个又一个身披甲胄的军士,跑进太极殿,“陛下,洪武门叛军清理完毕。”
“太常宫叛军清理完毕。”
……
“京城内叛军全部清理完毕。”
顾绍嘉忽然动了,安淮闻紧随其后,两人一直到了御座之前,双膝跪倒,高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孔起元拍了拍身上凌乱的衣裳,踏过太极殿中满地狼藉,俯下身,“吾皇万岁。”
谢景行一脚踢在顾绍弘膝弯,将人按跪下去,也跪倒在屿哥儿身旁。
大势已去,何怀仁瘫倒在地,他面前已是末路,不只是他,何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的前路都已因他之举被全部斩断。
谋逆之罪,何家人没有皇室身份傍身,死罪难逃。
顾绍弘慌乱地转头四顾,他的外祖,他的母后,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可看到何怀仁万念俱灰的神情,太后惨白得吓人的面色,他才明白过来,他的母后,他的外祖再也护不住他了。
蓦地,他对上了泰安帝撑着下巴投过来的视线,那眼神会晦涩难言,可他却恍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手足并用地爬过去,“皇兄,皇兄,臣弟错了,臣弟是你唯一的弟弟,你饶了我,你饶了我。”他脸上涕泪横流,身体剧烈颤抖着。
“饶了你?”泰安帝的语调上扬,“朕也想饶了你,可祖宗律法饶不了你。”
听泰安帝提起律法,顾绍弘仓皇的眼神一顿,眼泪滑下,他的视线更清晰了些,泰安帝望着他时眼神中的寒意,再也没有阻碍地直射他的面部,他委顿下去。
泰安帝勾起嘴角,“顾绍弘、太后与何怀仁与其同党谋逆之罪辩无可辩,压下去吧。”
一个个软倒在地上的官员和勋贵被拉了下去,过往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不曾将泰安帝放在眼里,今日,一直到他们求饶的声音挣扎远去,泰安帝也没曾多施舍几个眼神于他们。
所有叛党中,唯有太后是挺直腰背站着走出去的,踏出太极殿门口前,她回头看去,正对上顾绍嘉难辨的眼神,她捋了捋散至耳边的发丝,张口道:“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