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顿时嬉笑一片,无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目光齐齐落在红草身上。红草眼中不由自主的蓄起泪水,不知所措。
她没有爹,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弟弟刚出生时,她爹说要出去赚大钱,结果一去不复返,留下她娘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日子过得举步维艰。平时乡里乡亲看她娘不容易,多少会帮衬一点。但家里没有青壮劳动力,总归是受人轻视的,同龄的小孩子也会看碟下菜,明里暗里的排挤她,不带她玩。她心知肚明,因此敏感而自卑。
为了合群,她在太阳底下晒了将近两个时辰,本以为这样可以和大家的关系亲近一些,没想到付出诸多,最后却得到这样的奚落,悲愤与委屈同时涌上心头,红草落下几滴眼泪之后便控制不住般开始嚎啕大哭。
周围的小孩却只是哄笑,好像是在看什么耍猴的表演。
红草悲伤得不能自己,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在世上出生过。她张嘴大哭,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而崩溃的世界里,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嘴里被塞了进了什么东西。
含住用舌头品尝了一下,甜滋滋的,是一块糖。
她蹲在地上泪眼婆娑的抬头看,辰姝却已经在她面前缓缓起身,拎着瓦罐,大步走到了牧童前面,将牧童从地上拉起来。刚刚就是这个小牧童最先起的头,带着大家一起取笑红草。
“谁允许你这样讲的?快点给红草道歉!”
小牧童名叫刘小羊,他在辰姝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刚刚把话题扯到红草身上了。他的母亲是个悍妇,父亲是个赌鬼,刚刚的话完全是在家耳濡目染的脱口而出,并不觉得有什么。然而没想到辰姝会为红草这个没爹的小娘皮出头,这让一向胆小的他觉得有点紧张与后怕。
同是一个村,他当然听过辰姝的“威名”,也害怕辰姝。别看辰姝长得瘦瘦小小,温顺无害,打起架来却是出了名的下手狠、不要命。寻常小孩打架,顶多动动拳脚,而辰姝却是要拿刀拿石头砸砍人的脑袋,毫无轻重可言。真是不知道她爹那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是怎么养出她这种女儿的。
一个害怕自己把别人打死,也害怕别人打死自己的人,是不敢与不怕死的人起争执的。刘小羊面对辰姝,心里有点发怯,但现在可不是认怯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那么多小伙伴都在看着,如果随随便便就向人低头,他以后还怎么在村子混?肯定就没有人再愿意跟他一起玩了。
想到这里,刘小羊使劲一扭,挣脱辰姝拉自己的手,抱着胳膊蹲回地上。
“我不道歉,刚刚又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他不是也说了吗?你怎么不让他也道歉?”刘小羊下巴一扬,指了指刚才接他话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说红草弟弟不是亲生的。
小男孩看刘小羊把自己拉下水了,顿时也慌了,大着胆子出声,“辰姝,你就饶了刘小羊这一回吧,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大家都没放在心上,你这么较真,多不好呀。“
哄笑过红草的孩子们也纷纷附和,“就是啊,只是随口说一说”,“红草你别哭了,刘小羊刚刚是跟你开玩笑呢。”……
辰姝垂下黑而亮的眼睛看着附和的一群人,神情天真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好不好,什么时候由你们说了算?伤心的是你们么?蹲着说话不腰疼?”
她再次伸手去抓刘小羊的衣领,“管好你自己,管别人干什么?让你道歉你就道,刚刚那话不是你说的?敢说不敢当么?”
辰姝的手一伸,刘小羊便往后一躲,由蹲变成坐,而后躺在地上一滚身,瞬间就离辰姝有两三米远。他打架不行,躲人倒是很在行。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平时之所以能躲过他老娘,是因为他娘有心放他一马。遇到不想放过他的人,光是滚这几圈却是躲不过的。
就在刘小羊和辰姝拉开距离的那个瞬间,辰姝立刻预判了刘小羊躲避她的方向,把手里的瓦罐狠狠砸了过去。
瓦罐几乎就是贴着刘小羊的头顶炸开,当即就把刘小羊吓得大叫一声,不敢再往前滚。辰姝趁刘小羊慌了神,立刻扑上去将刘小羊死死的按在地上。
“让你道歉,你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