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痛出声,望着烧伤怔怔出神。
都说人生在世若罪孽深重,死后便要堕入无间地,受烈火炙刑,不得翻身。
可若是恶人长命百岁,他们安然度过每一天,对于受害者来说,不啻于身在人间却要受到炼狱酷刑。
比起死后报应,现世报何其完满。
袁冉心中代表良知的那一面仍旧在好言相劝,不该因亲生父亲的病重而欣喜若狂。
但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他心底清楚得很,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灵魂在今天,因为袁百梁的不幸得到了些微。
但这就够了吗?
满院盛开的鲜花在热浪波动的空气间摇曳成了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
当然不够!
直到此刻,袁冉终究无法再骗自己。
茶花、鸢尾、茉莉……每一株,从品种到排布,不过是拙劣而笨拙地复刻了钤园里,由宋知舟亲手打理栽种的那个花园角落。
过去两年,他坐在这方虚妄间,和懵懂孩童讲些连自己都快分不清的真假前尘,朝着临城方向遥遥一指,“离归离,那也是不得已,说不定过两年,他还要腆着脸求我回去。”
每每此时,孩童们总是哄堂大笑。
哈,笑得好。
连这些从未出过小山村的孩童都能勘破的镜花水月,唯独袁冉自己,一定要听见宋知舟与老情人破镜重圆的婚讯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他从铁桶里抓起烈烈灼烧的木柴,也不管那烫得几乎能烤熟掌心的热度,直直朝那片开得最艳丽的花丛走去。
当初有多精心呵护,如今下手便有多决绝。
他打定主意了,每烧掉一丛,决心便多了一分,他要回去,他在烧毁自己唯一的退路。
遁逃救不了他,装聋作哑救不了他,与世隔绝救不了他。
他不仅要烧了这片园子,他还要烧了宋知舟的婚礼礼堂,最好把宋知舟也烧了,自己再给他陪葬!
四起的火光照亮袁冉几近癫狂的五官,被烟熏得一片模糊的脸庞上,只有一双眼睛久违的熠熠生辉。
—
钤园。
敲门声起,站在窗台前的宋知舟并没有回头,“进。”
褚衡推门而入,“知舟。”
听到好友的声音,宋知舟这才回头,“今年怎么这么早回国?”
“自家人结婚,能不早些回么?”褚衡走到宋知舟身边,“最近要筹备婚礼,你应该很忙吧?”
“及不上昀禛。”宋知舟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