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催催。”容时应了声,转身朝后面那辆装这祭拜用具的马车走去。
容显因昨夜醉酒至今都难受得紧,容时离开后他就让容映扶着自己往那边树荫下去了,似乎一刻也不想和长兄多待。
容苏明瞧一眼容显的背影,抱起胳膊靠到马车的阴影里,淡淡对容昱道:“我还以为你会让咱们在这里歇歇脚,但是大嫂好像不舒服,不过去看看?”
全身沐在四月灿阳里的男人有一张高眉深目的面孔,眉头拧起的时候,光线甚至能在他眼睛上打下阴影,这使男人看起来颇为不易接近,甚至浑身上下都透着莫测的冷峻,全然没有读书人特有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他面色略显清冷,闻言摇了下头,趁着其他人都不在,沉声问道:“老五的事情今儿用过午饭你抽时间给我说说,昭呐,”他叹口气,眸色复杂:“老三跟我娘较着劲死活不肯正儿八经过日子,老四常年在珑川,其他几个都还小,咱们家只有你能”
“大兄?”老四容时的声音从后面的马车旁传过来,人也渐渐走近:“东西都拿上了,不过大嫂嫂好像晕车,有些不舒服,二嫂嫂在照顾她,你看咱们要不要先歇会儿?”
“不了,叫她忍一忍赶紧赶路,回去之后再休息也不迟。”容昱摇头,伸手要了容苏明手里的水囊,转身往坎坷崎岖的土路上走去。
走了两步后,他又回过头来,朝正准备去和容时说话的容苏明说道:“要是你媳妇儿也不舒服,就叫她在这里等咱们就好。”
对于谢氏,容昱好似根本不在乎,尽管容苏明看见长兄容昱顶着一张满不在乎的冷淡脸偷偷往谢氏所在的方向看了好几次。
说来也巧,容家一行人拜完新坟下来,马车刚刚被赶起,就有小厮打马从最后面追过来禀告道:“不远处有一批人追过来了,似乎是当地县官和乡绅。”
“叫车夫门快些走,回城里后去艮山楼吃酒。”容昱咧咧嘴角,夹夹马肚子就一马当先往前跑去。同样骑马的还有容时和容苏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跟着策马而行。
容显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补觉,才躺下去没多大会,原本还算稳当的马车就突然飞速跑起来,颠得容三爷数次磕碰到脑袋,困意三颠两倒就全没了,只剩下抱着头在车里哀嚎的可怜劲。
花春想原本还算顶得住,没成想回程的马车跑那般快,到艮山楼后她二话不说就先冲到排水道前吐了一通。给容苏明心疼的,边端着清水边拍花春想后背,关切夫人的话语间露出恨不得指着容昱的鼻子骂两声的姿态。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沙哑的轻嗤声,正是不知从何处现身的谢氏,她抱臂靠在雕花绘彩的廊柱上。
时间值午正,日光大盛,从容苏明的角度看过去,年轻的贵夫人上边半边身子隐没在建筑阴影里,下半身的素色锦袍在光照下反射着水波般的纹路,显得人富贵又神秘。
谢氏收到了容苏明那打量般的目光,静默几息后竟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人的视线既没有自下而上那种带着艳羡崇拜的仰望,亦没有自上而下中带着不屑嘲弄的俯视,甚至都没有平等的比肩而视——容苏明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看她,又似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最后却叫她觉得如芒在背。
他们容家的人,如何都能这般轻易叫人觉得不舒服?甚至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听说你少时和容昱打过架,”谢氏清清嗓子,开口的官话是朝歌人特有的雍贵腔调,她抬起下巴睨容苏明道:“我瞧着你们现在关系也不错,你可还敢跟他干仗?”
容苏明待人处事上素来温和恭敬,只要不触及底线,她极少会对一个人产生这样那样带着情绪的看法,但不知为何,她竟一直都接受不了这位续嫂,甚至是不大喜欢谢氏。
掏出帕子叫花春想拿去擦嘴,容苏明收回视线,淡淡道:“少时跟容昱动手是因为他动了我东西,今你若想看我再和她动手,便打着他名头做几件惹毛我的事就好,届时我也在你面前献个丑,叫你看看同一个拳脚夫子教出来的学生,我和温离楼都各自学成了什么样子。”
在这段没头没脑的话被说到一半的时候,花春想就察觉出了容苏明的不对劲以及这几句话里暗含的深意,当余光看见了那边走廊下过来的人时她忙不迭伸手拉了容苏明几下,却也还是没能拦住这家伙用平静淡然的语调怼天怼地怼大嫂。
——走廊上过来的人,诚然是容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览
也谢谢几位的留言
狗温楼:横刀一戴,谁也不爱。
103庙堂之高
背地里掀人旧事结果还被人夫君撞见,花春想捏着衣角忐忑地扭过脸来,却看见身边这家伙一派淡定,坦然得有些不像话不说,甚至还主动打招呼道:“阿兄怎的来这里了?”
不知是不是花春想的错觉,在容苏明这句话问完之后,她竟然在容昱大官爷的脸上看见了抹似有若无的羞赧?腼腆?不好意思?呃——容昱的表情太过内敛和高深,花春想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才能相对准确地形容出容昱的那点小表情。
容昱掩饰似地清了下嗓子,两手负在身后,道:“老三领着老七老八在玩,实在闹得慌,我出来走走静静耳根子,”他走近两步,示意了下花春想而问容苏明道:“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