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像第一次约会的人那样沉默着。
“你也要投诉谬拉?”乔治安娜问。
“我想,谬拉将军不是我们最大的问题,夫人。”梅尔奇谦和地说。
“那是什么?”
“法国,以及意大利的命运,皮埃蒙特被吞并后,下一个是不是会轮到我们?”梅尔奇问。
“我给不了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不擅长安抚人。”乔治安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又说“你们的国土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路易斯安那大。”
“法国宪法里也没有吞并他国国土的内容。”梅尔奇严肃地说。
“请告诉我,您是如何理解宪法和自由的?”乔治安娜问。
梅尔奇谨慎地没有开口。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虽然她现在是在对梅尔奇一个人说。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英国国王亨利八世,他把自己比作国家的头。”乔治安娜说“国家则是身体,在英语和法语里,宪法都是constitution,这个词来自拉丁文constitutio,意思是人体构成,我记得米兰大教堂里有一尊圣巴塞罗谬的雕塑。”
“您来过米兰?”梅尔奇问。
“不,我一次都没来过。”乔治安娜微笑着“但我去过威尼斯,还在帕多瓦看到过解剖剧场,说实话,我觉得那挺可怕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梅尔奇说“我们要像身体听从头脑的指挥那样。”
乔治安娜摇头。
“是秩序,副总统先生,是宪法带来的秩序和达成总体行动的共同价值观,宪法秩序建立于社会共识,统一而稳定的宪法秩序是公民权力得到有效保护的基本条件。我是来旅游的,我当然希望看到一个和平有秩序的米兰,但为了和平和秩序,而违背了人们共同遵循的价值,比如法国人说的自由和平等被专制主义取代了,宪法秩序就不在了。在里昂建国时,第一执政就说过,如果让你们自己草拟宪法,永远免不了辩论和骚乱,所以他给了你们一部宪法,现在有人不愿意接受这份‘礼物’,那就回到建国时的问题了,你们自己制定宪法肯定会引起争论和骚乱,谁来阻止这一切?”
“拿破仑……”
“不,是宪兵!”乔治安娜打断了梅尔奇“现在山南共和国有宪兵吗?”
梅尔奇擦了擦头上的汗。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们自己成立宪兵,维护那部你们从拿破仑那里得到的宪法,卢梭曾在山中来信中写过,自由不是一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可以不做别人强要他做的事,就像你拒绝了总统在米兰的两个规划项目。”乔治安娜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想做他自己喜欢的事,但若他做的是让别人不高兴的事,这就不是自由状态,无限制的自由会带来破坏,宪法保护自由的极限,却不会保护在剧院里谎称失火的人。”
“还有一个选择呢?”梅尔奇喘着粗气问。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乔治安娜说。
杜波依斯托着瘸腿走了进来,梅尔奇看着他。
“如果你们不知道怎么成立宪兵,也可以问他。”乔治安娜重新坐了下来“如果对方想修宪,你们也有这方面的意向,可以坐下来谈,前提是对方必须停止散发传单、引起恐慌,破坏宪法秩序。”
“我想,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梅尔奇看着乔治安娜“谬拉将军打算派莱基将军去逮捕切罗尼上尉。”
“莱基是你们的人?”乔治安娜看着杜波依斯。
杜波依斯摇了摇头。
“你还真稳得住。”乔治安娜重新站起来,把那把镶嵌着摄政王之钻的剑拿了起来,顺便把装着波拿巴衣服的粉色盒子拿走了。
杜波依斯忽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她瞪着杜波依斯。
他什么都没说,恭敬地请乔治安娜走在前面。
临走时她把奥热罗叫上了,虽然她很希望用不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