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燃着长信灯,未关严的窗户处送来阵阵微风。
清风徐徐,摇曳着烛火,拉扯着菱花镜中映着的姣好容颜。
未央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抬手,抚着鬂间的珠钗衔着的流苏。
灵蛇鬓,北海珍珠攒成的兰花钗,飘逸出尘的广袖百花穿蝶群,配上这一张宜喜宜嗔的脸,倒真像有些话本里描述的乱了君王心肠的佳人模样。
未央笑了笑。
但不知何晏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糊涂人。
“姑娘可真好看。”
从夏将最后一支玉簪插在未央发间,笑着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屋外突然响起辛夷说话的声音。
从夏脸色顷刻间便冷了下来,放下手中的东西,便要去教训消失多日的辛夷。
从夏冲屋外冷声道:“你还有脸回来——”
“从夏。”
未央打断从夏的话,道:“让她进来。”
“姑娘。”
从夏不满道:“姑娘在她危难之际救她,她却在姑娘出事之后跑得没影,似她这种人,姑娘理她做甚么?”
未央笑着哄了从夏几句,从夏仍是不情愿,未央便道:“我有话问她。”
从夏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房门,让辛夷进来。
辛夷低着头走进来,刚想与从夏说话,从夏下巴一抬,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出屋外。
房门重重被关上,未央纵然瞧不见从夏脸色,也知她此时是极为生气的。
但辛夷是何晏留下来的暗桩,身份不好曝光,从夏嘴上又是个没有把门的,只能等一切了结之后,她才能将辛夷的事情告诉从夏。
屋中只剩下辛夷与未央两人,未央便不再端着身份,问辛夷道:“阿晏”
话刚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何晏带着一群不属于自己的将领,去打大夏立朝百年不曾解决的蛮夷,身边无盟友,又有在虎踞燕地多年的燕王虎视眈眈,此行此举,与刀山火海有甚区别?
她自是悬心不下的。
可再怎么担心,她也不能自乱阵脚。
若连她都慌了,京城的这副摊子,便会彻底乱起来。
未央掐了一下掌心,稳了稳心绪,平视着面容有些憔悴的辛夷,声音恢复旧时平稳:“阿晏如何了?”
“殿下一切都好。”
奔波多日,辛夷声音略带疲惫,却抚平了未央数日来焦躁不安的心。
无事就好。
哪怕这个无事,是何晏的报喜不报忧。
但他既然说一切都好,她便信他,只要他能活着回来,一切便还有转机。
未央长舒一口气,紧攥着帕子的手指慢慢松开,又问辛夷:“阿晏可有话让你带给我?”
辛夷颔首道:“殿下让姑娘想做甚么,便做甚么。”
想做甚么,便做甚么?
未央眸光微转,斟酌着何晏的话,耳畔又响起辛夷的声音:“殿下说,出了事,自有他替姑娘兜着,让姑娘无需束手束脚,只管放开手脚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