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爱衫看了一眼王义礼,王义礼几乎立刻懂了。她继续说:“那个密讯的破译机制,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好巧,其中有一个人是我。”
她苦笑道:“另外一个是你阿哥,王忠礼。那是他过去发明出来,给我写情信的密讯规则。”
王义礼问:“他说了什么?”
金爱衫刚要开口。有人忽然坐到王义礼边上,叶维廉坐下,一句话不说,忽然伸手抱住了王义礼。
金爱衫瞪大了眼睛。咖啡吧里的人一瞬间静下来。八卦现场近在眼前,但没人想起来拍照。王义礼自己都愣了两秒,突然推开叶维廉说:“你发什么神经,又是谁放你进来的。”
叶维廉又伸手抱住了他。那只伤手已经拆了石膏,裹一层白色纱布,搭在王义礼肩上,他嘟囔道:“我心情很不好,就想见你。”
金爱衫用夸张地口型问王义礼:“canuexpnit?(你能解释一下吗)”
王义礼叹口气,他看着头上的闭路电视。
半个钟头后,金爱衫搭着叶维廉的肩,说:“没事的啦,你老母住全香港最好的疗养院,吃一餐抵王sir半个月工薪,我相信她会好起来的。”
叶维廉不响,金爱衫继续说:“那我们之前学心理学的时候,就有说到,这个精神疾病的成因是很复杂的。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你家庭的原因,也可能是遗传啦,生理上的啦。总之不要想得太多。”
王义礼点点头。叶维廉说:“这位aunt,你又是哪位?怎么好像很了解我和我的家事?”
金爱衫刚要发作,王义礼按了按她,朝叶维廉说:“这位是cib的助理警司ada金。”
叶维廉又问:“你为什么一大早在楼底下和王sir喝咖啡?”
金爱衫叫起来:“你又是哪位?我跟王sir手牵手吃饭喝酒,旅游泡吧的时候,你都还在念幼稚园吧,你这个傻仔。”
王义礼感觉自己又要犯神经性头痛了。
他送走金爱衫,叶维廉拖着他到警署后门口,靠在他那辆墨绿色跑车边上质问道:“你原来男女都可以啊?你还和那种老女人拍拖过?什么时候?不会她就是你念警校的时候谈的那一个吧?”
王义礼说:“你别乱说。她是我阿哥王忠礼的前女友。”
叶维廉终于把刺收了回来。
王义礼看了眼四周,说:“我感觉有必要好好跟你谈一下。你的手伤其实也无大碍了。我和你无非是上过两次床的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那么感兴趣。但我对你真的没什么兴趣。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两种人。”
叶维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对啊,你和史蒂文也好,伊万也好,都不一样。我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天天喝酒上床就可以了。上完床,我常常自己醒过来,发现房间又暗又潮,感觉要溺水,但感觉睡在身边的人不会救我。我觉得你可以,而且你曾经救过我一次了,王sir,你不能救到一半不管我。”
王义礼皱眉头,他好像听不懂叶维廉在说什么。
第8章
叶维廉老母曾姝嫁给叶世齐的时候,二十四岁,她头发是天然卷,剪得很短,显得脸又小又精致。曾姝参加香港小姐选美是念大学念得无聊,她没想过这样一件事会让她后半生完全变样。
漂亮得像真人芭比的曾姝从海选晋级。晋级后排练的晚上,她在广播大楼底下碰到了已经是金茂酒楼老板的叶世齐。
曾姝二十五岁生日前,那天应该是香港小姐选美淘汰赛的录制日。但那天她在夏威夷岛和叶世齐晒太阳。
当年决出香港小姐冠军,第二天报纸上是曾姝站在金茂酒楼门口和叶世齐吻别的相片。她是那一年最瞩目的香港小姐,她让叶世齐离婚迎娶了她,而且第二年生下叶世齐的第一个儿子。
叶维廉从有记忆开始,曾姝就是一个瘦削的身影,穿高级定制的绸缎睡袍,坐在露台上,一直吸烟。
叶维廉会想到国文课本里刚学到的譬喻:金丝雀。
曾姝在一个午夜忽然发了疯。管家差司机送她去了医院。叶维廉趴在窗前看着车子开走。他后来经常回想起那一幕,曾姝的头发已经养到很长,松松的挽在背后,透过半扇车窗,他可以看到自己老母像海草一样的头发,她好像被拖溺在黑夜里。
叶维廉成年后才常去看她。曾姝坐在疗养院花园长椅上,看起来和普通在公园散步的女人一样。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像吟诵。
叶维廉几乎可以和她正常对话。
叶维廉会和她说:“我又换人拍拖。之前那个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每天和我吵,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清净。”
曾姝看着前面的一排油画牡丹发呆,发了一会儿,忽然问他:“阿廉开不开心?”
叶维廉看着她。曾姝说:“你有人爱你吗?他们爱你吗?如果有的话,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叶维廉愣了一下。曾姝笑着看他说:“很可怜。你老豆也不见得爱你,你老母也没有。曾姝只喜欢她自己。”
叶维廉知道,现在在和他讲话的,是他老母解离出来的第二个人格,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
“阿廉。”曾姝搭着他的肩说:“这样活着你有没有觉得累过。住公屋,一无所有的人,至少还有家人会等他吃顿热食。”
叶维廉看着她。曾姝说:“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好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