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咧开嘴嘶了一声,却瞬间被灌了一口水。
酸软的双脚在桶中简直无法站稳,陈星瑜晃晃悠悠地被热水淹没。
“啧,怎么这么麻烦!”聂承勇咂着嘴,一把抓住了陈星瑜的头发,把他的小脸拉出水面,“站稳了,淹死了可不管你!”
陈星瑜挣扎着踮起脚尖,努力把双臂搭上浴桶的边缘,终于让自己的头颈露出水面。
“怎么伤得这么重?”女人嗤笑一声,“你们这儿的人都喜欢欺负小孩子吗?还是说,为了演得逼真,故意把这孩子打成这样?”
聂承勇眼神闪了闪,挥手让那些杂役离开,又紧紧关上了房间的门。
女人抬头瞪了他一眼:“之前那个到底怎么回事?我还真没碰见过你们这种临时换人的,若是让仙山上的人知道了,明年怕是根本不会在方圆城停靠了。”
聂承勇的眼神有点慌:“仙姑,我们也不想的,是那孩子没有求仙的命。”
听到仙姑这个称呼,女人一双细眉皱得更深了。
聂承勇不由得堆起了笑:“至于仙山那边,有仙姑您的医术在,仙人一定不会发现的,再说……就看这孩子的样子,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对吧?”
女人回过眼神,瞧了眼陈星瑜清瘦的小身板
()和挣扎着站稳的样子,弯腰拿起一个小巧的脚凳递了过去:“踩上!”
陈星瑜迟疑了一下,才依言把脚凳按进浴桶里,站了上去。
终于可以站稳,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已经是满头大汗。
女人拿起一块布巾,沾了些浴桶中的药水,把陈星瑜手臂上的伤口洗净,仔细看了看,把布巾扔给他:“你肩膀的伤需要在药浴里多泡,但胳膊不行。这只胳膊就这么搭着,先把衣服脱了泡一个时辰,然后身上洗干净,我再来给你上药。”
女人看了眼沉默的聂承勇,兀自走到房间的书桌前,掏了本书出来静读。
陈星瑜在温热的药水中昏昏欲睡,几次都差点溜进水里,又挣扎着站直身子。
但那药水真的有用。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右肩已经不再疼痛,快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右手已经能够运用自如,可以单手给自己洗澡了。
堪堪一个时辰结束,女人阖上书,扭头看了眼浴桶桶里的少年:“洗干净了?干净了就出来,去床上躺下。”
陈星瑜尚有些迟疑,聂承勇已经走了过来,跟拎小鸡似的把少年从浴桶中拎了出来,又丢给他一张大布巾。
“擦好,上床!”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女人燃起了香。
香炉里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凝聚成袅袅的形状。
那香味浓郁,带着花朵的味道,陈星瑜吸了两口便觉得脑子一阵发晕,不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舱门轻响,方主管走进房间,在他身后,一个杂役背着个硕大的布袋,小心翼翼放在了女人方才看书的书桌上。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方、聂和自己,女人指尖突然出现一柄小刀,一刀划开了书桌上的布袋。
那是一张和陈星瑜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苍白而毫无血色,额头上破了个大洞,却早已没有血液流出。
破洞的边缘,皮肤被水泡得发白发胀,向外翻起,更加显得狰狞。
小刀继续向下,布袋翻开,露出少年清瘦的胸膛,一道大约两寸长的粉色疤痕斜过。
方主管和聂承勇有点畏缩地后退了半步,给女人让出空间来。
女人倒也不迟疑,从怀中取出另一柄利刃,干净利落地划开了少年胸膛上的那道疤痕。
尸体的伤口没有鲜血,女人将一柄带着细钩的弯刀插入肋骨的缝隙之中,略微搅动一下。
再抽出来的时候,弯刀的尖端带出了一小块东西。
那是块鲜红的血肉,由一层薄薄的肉膜包裹着,如同一条胖乎乎的肉虫,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方主管和聂承勇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女人小心地将那小肉虫放置在一个盛着不知名液体的细白瓷碟里,又转身走向陈星瑜。
第二天一早,陈星瑜从睡梦中醒来,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
只是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伤了一块,但伤口平整,只留下了一道粉色的细疤,他完全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