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了毒的匕首深深刺入脏腑,宋疏妍却已麻木得再也感觉不到痛了,卫兰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下一刻才迟迟看到她依然平坦的小腹,随即如受当头一棒全然愣在原地,眼底终于也只剩一片恐惧与绝望了。
“为什么会没有……”
“他的孩子……为什么会没有……”
喃喃自语濒临崩溃,大约是因失去了最后一点可以抚平自己心中负罪的因由,宋疏妍撤手放下车帘,再没同这位县主多说一个字。
自此向前,台城已然近在咫尺。
她一生皆被困于牢笼、便是做梦也想逃离这座吃人的皇城,可谁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原处,威严的宫门已然洞开,仿佛也早已预料到她的归来。
“将军且稍停,可否为我去沽一壶绛云楼的梨花春?”她在宫门外突兀地问,语气倒是难得的松弛疏朗,“我曾与他同在青溪畔饮过,今日倒是有些想了。”
娄风在车外听得一愣,转念想过才知她是在临别之际最后怀缅与那人的过往,酸辛之余自然答应,不料却是中了她的调虎离山之计——她知宫中那些人要寻的只有自己、泰半不会为难她身边的人,于是自当寻了法子将无辜之人支走,不可让他们同她一起遭难。
而宫门……早就已经为她打开了。
戍卫的士兵像早得了示下要为她放行,见她孤身而来无需盘问便侧身让道,她能察觉到他们鄙夷探究的视线、大约都在想似她这般不知廉耻的祸国之人如何还能有颜面回到大周的皇城。
她半点都不在乎,不感到痛也不感到恨,那样的平静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可恍惚间依稀也知道自己的心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只在等待着那个让它彻底崩溃宣泄的刹那。
“太后。”
有在御道一侧等待良久的宫人好整以暇走上了前,他捏着嗓子声音尖利,明明眼中全是奚落轻慢、可却还遵照过去的规制对她行礼。
“请随奴婢移驾御园,陛下已等候多时了。”
她其实并没听清对方的言语,整个人便似孤魂野鬼一般出离,阴沉的天幕低得就像要整个塌下来,那些乌蒙之下穷奢极欲的金殿却还无知无觉地伫立着,不知晓往后已再不会有人替它们遮去头顶无尽的风雨了。
艰辛无趣地……她终于来到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梅林。
那时已是季月初一,便是江南的琼英也就要谢尽了,满枝繁花簌簌而落,是极致的烂漫也是极致的萧索——她不在乎它们,途径无尽的花冢也没有哪怕一次回头,遥远的水榭间似有一道人影、依稀正同她梦中的光景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绝不会认错了他,俄尔果然在走近后……看到了卫熹的脸。
第178章
“母后,”他像已等她很久了,折身看向她时神情有种好整以暇的笃定,“……你回来了。”
那声“回来”是讽刺,也是对胜利傲慢的宣告,仿佛在告诉她他才是掌控一切的人,而她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指掌。
她却还是不在乎,仿佛他同她匆匆略过的那些话草木石没有任何区别,她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人,即便到了此刻还要不断四望寻找,甚至问他:“……三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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