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雪木着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惹得傅雪峰和老嘉措哈哈大笑。
按照老嘉措的指示,萧暮雪和傅雪峰在附近的山坡上捡拾柴火。这里随处可见朽木枯枝。到天擦黑时,两人捡的柴火已堆成了两座小山。
老嘉措哭笑不得:“我说姑娘,你捡这么多柴干嘛?想在这里住家?”
萧暮雪拍去手上的泥土说:“晚上我要烧一大圈篝火,我们就在中间聊天睡觉,肯定比在车上暖和。”
“一圈?你不怕被烤成焦炭?”老嘉措抬眼看天,“今天晚上应该没风,不会很冷。燃两堆火就足够了。”
“不嘛,就要一圈。我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夜晚。”
“好,一圈就一圈。”老嘉措指着一个背风的山坳,掏出打火机扔过去,“你去那里生火,想弄成啥样随你。只一条:千万千万别让火星溅到草上。这里的树木油脂大,地上的枯叶干柴又多,一点就着。”
萧暮雪用棍敲着石头,叉着腰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傅雪峰想起那场大火,脸上飘过一丝阴云。
入夜时分,红旺旺的篝火按照萧暮雪的意愿燃了起来。火堆中间,一层油布一层厚毡毯,已铺好了睡觉的地方。
老嘉措翻出一袋土豆埋在热灰里,又在上面铺上火炭,功夫不大,就闻见了土豆的香气。他又拿了铁皮茶缸,倒满水放在火堆旁:“暮雪,我咋没听见你哥哥说话,他怎么了?”
“我哥出了点意外,语言能力受损,想问题也跟我们平常人不太一样。”萧暮雪捡根树枝拨弄火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会伤害您的。”
“我没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带着这么大个人要怎么读书?”
“我哥很听话。我上学时他可以自己玩,也可以到学校等我。”
“你想得倒简单。你家还有哪些人?”
“只有妈妈了。”萧暮雪沉默片刻又说,“爷爷和爸爸都去世了。”
“你妈妈身体还好?”
“不好,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不过没关系,我请了人照顾她。”
老嘉措把土豆翻了个身:“你说你要找工作,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做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能保证我和哥哥不饿肚子,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你倒想得开。”老嘉措把烤好的土豆刨出来,又把没熟的翻了个身:“我老婆和大女儿在镇上开了家餐馆,骑车到学校也就十来分钟。这几年来这里旅游的人多,学生也多,生意还不错。她们一直想找个小工,总遇不上合适的人。上半年招了个小妹,没干多久就走人了,嫌太辛苦,也嫌工资低。你要是愿意,可以考虑去那里。不耽误你上课的时间,就每天放学后去帮帮忙,打打下手。餐馆也就是饭点比较忙,其它时间她娘俩就能应付过来。至于待遇嘛,也还和之前的小妹一样,包吃包住,每个月给一百元的零花钱。怎么样?”
简直是天降福音!萧暮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我还骗你?你不用考虑水电费。这里是藏区,有政府补贴,像我们这样的藏族家庭几乎不用交钱。只是,住的地方不算宽敞,你们兄妹同住的话,可能会有点挤。”
萧暮雪双手合十,感谢这梦寐以求的好运:“这样已经非常好了!我让我哥在那里吃饭,我吃学校食堂就可以了。”
“我说的包吃包住,当然是包括你和你哥了。我们藏族人没那么计较,多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那怎么行?要不这样,那一百块钱就别给了,算做我们的饭费。”
“没发现你还挺嗦的!你要有心,就给我孙子补习汉语,这个钱就当是我请你这小老师的茶钱了。”
“谢谢爷爷!”萧暮雪低头刨土豆,眼里泪光闪动。
“谢啥。我这也是刚好需要人手。明天你直接跟我去住的地方,把房子收拾出来,需要什么就去添置。这里的天说冷就冷,可不会因为你没冬衣就捂着不下雪。”老嘉措尝了尝土豆说,“烤得不错,趁热吃吧。”
萧暮雪剥了个圆溜溜的土豆给傅雪峰,又把开水凉好,选了个烤得有点过的给自己。老嘉措眼睛的余光看着她做完这些事,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傅雪峰抱着棉花糖烤火吃土豆,一个字也没说。
一老一少边吃边聊,说了大半宿话才各自躺下。
深夜的高原,星光璀璨,静若无物。蓝得发亮的夜空像是倒悬着的风平浪静的大海,暗含着看不清的波涛汹涌和无数种潜藏的可能。月亮的光华经过高原空气的过滤,亮亮的,冷冷的,清清的。树的影子被拉长、加深,投影在浅白色的山石上,宛如巨幅的黑白水墨画。这样美丽的夜晚,若有一曲清音一壶热酒一知己,那些逃亡中的灵魂,应该可以得到安慰罢。
萧暮雪看看老嘉措,想起了萧兰枢的话:不要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善良的人还是更多!爸爸……她又想起了从前的岁月,想起了苏婉言、姚慕白,还有叶寒川……叶寒川……这三个字有如烙铁,烙得她皱紧了眉头。她盯着火堆发呆,直到双目干涩,疼痛难忍,才将视线收回,幽幽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