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峰有气无力地说:“你走!”
萧暮雪看也不看他,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闭嘴!”她半拖半扶着肩上的人来到楼梯口,看着燃烧的楼梯不敢下脚。
火势越来越大了,再不走就只能被活活烧死。我才不要死在这里!我才不要被烧成焦炭!萧暮雪咬紧牙,踩了下去。一步,两步,三步……平时几秒钟就走完的楼梯,现在却犹如炮烙,烧得人寸步难行。
一阶被烧得只剩一半的楼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齐根断裂开来。萧暮雪脚底一空掉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她的左腿摔错了位,身上的骨头像被人活生生拆了重组那么痛。
傅雪峰躺在她近旁,还是动弹不得。他额上汗水密密,双目赤红,心已发狂。他想抱着萧暮雪冲出火海,可是,他有心无力!值得么?暮雪,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值得么?你走,不要管我。求求你,快走!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可你不一样。你走啊,别管我了!
许是感应到了他的内心,萧暮雪支起身,艰难地向他爬去:“别怕,有我在呢!我不会丢下你的!”她的嗓子失去了平日的清脆甜美,变得粗嘎而嘶哑;长发已被燎去大半,乱七八糟的蓬在头上;那张总是干净清爽的脸上,已满是烟尘满是伤;嘴唇已被咬破,鲜血直流;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同样是血流不止。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宛如沉沉夜幕下的启明星。
烈火已封住了出口。
萧暮雪撑住身体,拖着傅雪峰向门外挪去。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咳嗽声也越来越剧烈。她看向门的方向,内心并不多
恐惧。路过水缸时,她撕下衣服的两片下摆,浸湿后叠成长方形,一条遮住傅雪峰的口鼻,一条捂住他的眼睛,然后舀了几瓢水将自己浇湿。做完这些,她继续前行。
近了,近了,近了……就要到了!意识正一点点消失,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不清。萧暮雪咬着舌尖,借此保持清醒。好痛啊!爷爷,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您了?两年了,一想到您,那种剜心的疼痛清晰得好像您刚过世。假如我死了能永远跟着您,那也不错呢!只是,只是爸爸妈妈怎么办?哥哥怎么办?哥哥……哥哥……哥,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你要替我照顾好爸妈,还有大白……还有……还有谁?
“暮雪!萧暮雪!你在哪儿……暮雪……”门外传来喊叫声。
不断有火球和物品从高处坠落,萧暮雪本能地替傅雪峰挡开,全然不顾自己。是在叫我么?是谁?是谁在叫我?她鼓足最后一口气,跨过那道被大火包围的房门,一头栽倒在地。
“出来了!”有人叫。
一道人影冲了过来:“暮雪!”
萧暮雪睁开眼,艰涩地开了口:“楚老师,是您……您看看……雪峰……”
楚星河神魂俱裂,不敢碰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害怕会增加她的疼痛。他脱下衣服铺在地上,将她平放在上面,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有人揭开傅雪峰眼睛和嘴巴上的布条:“他还活着!”
萧暮雪的头一歪,晕死过去。
楚星河几乎也要跟着晕厥过去。他恨自己,恨自己的一无是处:不能帮她摆脱被欺负的困境,不能让她心无旁骛地学习,不能带她远离生死磨难。一次又一次,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勇敢抗争,看着她努力欢笑,看着她独自奋发,看着她在现实中艰难前行。暮雪,我这样的人没资格爱你!若能换你平安,我愿折寿十年!
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当真是那个健康活泼的丫头?叶寒川的心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他守在她身边,死盯着她的双眼,希望下一秒她就醒来。你快醒来!我再也不惹是生非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只要你醒来,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醒来,今生今世,我叶寒川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傅雪峰将萧暮雪那丝释然的笑尽收眼底,心神空明。他双拳紧握,对着夜空许下心愿,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凌云中学紧急集合的钟声惊破了夜晚的安宁,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锅碗瓢盆齐上阵,自来水、井水、河水,源源不断地倾倒在燃烧的房屋上。在消防车赶来之前,火没有被扑灭,也没有烧得更猛烈。
这个本该好梦不断的夜晚,因为一场大火,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噩梦。
启明星隐去了身影,晨光染红了天边,一如燃烧的火焰般浓烈。
不管这人间发生了多么悲惨的事,每一天,太阳都照常升起。
ps:一场大火,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不知道萧暮雪的人生会不会因此而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