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还真打量那少年片刻,才发现她的胸前,略有隆起。只不过因为消瘦的原因,并不明显。这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
他顿时大窘,正所谓非礼勿视。急忙转移了视线,起身给快要熄灭的火堆,加了点马粪。然后在黑暗中的墙角坐下,小口的吃着手中的葛根。
那老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着那少女使了个眼色。那少女会意,抱着手中仅剩的毯子,走过来红着脸递向王还真。
王还真急忙摆手推辞,他知道这家人心存感激,但是他们还有个半大的孩子。这毯子显然他并不能要,那老汉见王还真如此通情达理。
而且自感他们一家受人恩惠,却无以为报。于是主动坐到王还真身边,和他聊了起来。从交谈中得知,这老汉一家,是从燕京附近的玉田,一路南下到这里的。
怪不得他们如此凄惨,王还真点头。燕京现在已经算是金人的地界了,这一家人能从金人地界逃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正聊着,外面官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老汉一家,像惊弓之鸟一般。急忙起身,看着老汉的脸,等着他做决断。
那老汉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王还真。王还真对他摆了摆手,握着弯刀推门走了出去。刚一出门,便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好自驿站门口进来。
那妇女刚一进院子,便看见见王还真手中握着的弯刀,惊呼一声,就要给他下跪。这妇女怀中,还抱着一个尚未断奶的孩子。
王还真见并不是金人,急忙上前,想要将妇女扶起。但是却忘了手中此时还拿着弯刀,那妇女见他靠近,绝望的在地上频频后退。
“切莫惊慌,我也是汉人。”
那衣衫褴褛的妇女,听到王还真说汉话,眼中的惊慌稍微减少了一些,但还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其中的惊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王还真看着妇女的表情,心中一疼。这一路南下,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伤痛,才能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啊。每每看到这些,他心中对金人的恨意,便更胜一筹。
屋内的老汉,听到王还真说话,拿着一根木棍便冲了出来。吃过东西,他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见是和他一样的难民,愣了一下之后。手中的棍子也缓缓地放下,有心想上前帮忙,但是见是个妇人,又不好意思上手。
于是便回到屋里,招呼着他老伴出来。那妇人见到老汉的老伴之后,神色才稍微缓和。老妇人将她从地上扶起,众人便一起回了屋。
回屋之后,王还真将自己的那块葛根,放在破碗里,递给了那妇人。那妇人惊愕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一红,低头垂泪。
王还真在给妇人递食物之时,那妇人急忙起身磕头。王还真将其扶起,见她怀中的孩子,气若游丝,身子瘦弱,头大如斗,眼见是不活了。
他叹了一口气,摇头坐了回去。心中百味杂陈,他原以为自己和林清研已经很惨了,但是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
无论是这一户老汉,还是这个妇人,能活着已经是倾尽全力了。比他和林清研惨的大有人在,他也仅仅是遇见金人公主之后饿了几天。
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可以勉强糊口。而这些难民,以前都是普通百姓,除了种地耕田,什么也不会。连最基础的糊口都成了问题。
饿肚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而最终能活着南下的,可能十都不一定存一。由于厢房狭小,睡不下这么多人。
所以王还真主动去了西边马圈,稍微收拾了一下,去外面割了一些茅草回来,勉强能住人了。那老汉见状,心怀愧疚,极力想要过来,把王还真换回去。
但那屋子女眷众多,王还真不愿,找了个借口,只道自己要练功,便给回绝了。一夜无话,待到第二天凌晨,王还真被一阵哭声给吵醒了。
他从茅草上起身,长叹了一口气。不用说,定然是那妇人怀中的孩子,断了气。他呆坐在草堆上,透过缝隙,看着刚蒙蒙亮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本就是个感性之人,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听着耳边时断时续的哭声,又想起如今,自己和林清研天各一方,心中也免不了多了几分惆怅。
苦难从来不值得赞颂,悲剧也并不会让人变得坚强。那些所谓英雄和强者,只不过是被苦难磨钝了心,被悲剧麻木了神智罢了。
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也不值得追求。而人们之所以会选择苦难,大都是因为生活还要继续,苦难又无法避开罢了。
王还真不愿吃苦,也见不得别人吃苦。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带着行李,趁着天还未亮,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终究只是萍水相逢,而他也只是一个过客。又或者他们互相都是彼此的过客,他要继续向西,而这些人要继续往南。
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勉强呢?昨天挖的大葛根,全都留给了那些难民。此时他包袱里的干粮,已经不够支撑他前往下一个州郡了。
于是,王还真沿途便在山中,寻找着一些能吃之物。葛根这东西并不常见,一连找了几座山都不曾再次见到。
好在这些天下了不少雨,山中长了不少蘑菇。蘑菇这玩意儿一般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树下的落叶堆中,往往能找到不少。
但是这玩意儿,有些是有毒的。王还真不懂分辨,所以只摘那些被野兽或者虫子吃过的,虽然破破烂烂,但是起码能保证安全。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赶在日落之前,一座巍巍巨城,出现在了官道的尽头。王还真心中一喜,手搭凉棚远远看去。
只见城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虽然有几个士兵在盘查,但是大多看一眼就放行了。看来他终于走出,金人控制的地界了。
他来到城门前,抬头望去。门楼上挂着一个牌匾。
上书:济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