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转头看向身边人,祁宴手搭在佩剑上,一身玄黑的劲装极其飒练,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腰间佩戴匕首,俨然一副得力护卫的样子。至于那张带着人皮。面具的脸,本只能用清秀来说,却因为他本人的仪态,显出别样的英气。
祁宴看向她:“殿下请吧。”
卫蓁带着侍卫往前走去,四下人纷纷开路,弯腰朝她行礼。
卫蓁一走进去,帐篷内的交谈声霎时停了下来,四面八方无数道目光落在卫蓁身上。
她已洗去连日奔波沾染上的尘埃,换上了公主规制的礼裙,云鬓高高绾起,簪着华丽的珠钗与步摇,绣鸾鸟纹的裙裾摇曳落地,在阳光下金箔闪着金光,华丽无比。
昨日众人远观,只觉其一身素裙,清雅若仙,如今近看,这一份艳色实在太过惊艳耀眼,一来好似满屋子的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然而良久,却无一人上前向魏公主问安,帐篷一时陷入寂静,显出几分尴尬来。
卫蓁旁若无人地往内走去,等到自己的案前坐下。他对面的桌案后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庞俊毅,身后立着诸位华服臣子,应当便是齐王姜玘。至于帐中的另一位被臣子簇拥的人,便正是那楚太子,景恒。
不过短短一年,景恒的气质已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不见温文尔雅,只余下一派沉郁与阴鸷。
四目相对,卫蓁这才发觉他鼻梁上落了一道疤痕,便衬得人越发阴沉。
景恒冰冷的目光看向她,在他身后立着的大臣,有不少人都是楚国的旧臣,自然认得卫蓁。
楚国臣子交头接耳,“魏王不亲自赴约,怎派一公主前来,是当真老朽病重下不来榻了,还是魏国无人了?”
“西北蛮荒之地的小女,少时流落我楚国,依仗楚国方才活命,如今倒是变成了魏国公主,能有多少眼界?只怕在魏国也无多少话语权,魏王竟叫她代为赴约,实在是荒谬难言!”
这明晃晃带着恶意的嘲讽话语,清晰地传遍帐内。
卫蓁抬头看向说话人,唤了身边人化名,几乎是同一刻,或者是在卫蓁出声前,祁宴已经握紧腰间的宝剑,朝着对面走去。
刚刚放话的使臣看着祁宴走来,嗤笑道:“这是和谈的场所,魏公主让侍卫来做甚?”
那臣子轻蔑地看向祁宴,呸了一声,“区区走狗,可知我是谁!”
祁宴在他面前停下,懒洋洋笑道:“是,我是走狗之辈,不只是魏公主的走狗,还是公主最虔诚的爪牙,自然听公主的一切吩咐。不过我如何,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是不是?”
话音一落,长剑掠过一道寒光,顷刻鲜血四溅。
魏公主的侍卫在和谈盟会上拔剑砍杀楚国大臣,这一幕无疑让众人齐齐一震。
景恒脸颊肌肉紧绷,长身霍然从案边起身,卫蓁几步到案边,挡在祁宴面前,看着景恒。
“我是从西北蛮荒之地来,可我能代魏王行国君之权,但废太子也不过一个阶下囚,是晋王的傀儡,还敢指责我,说我的人是走狗?”
景恒暴怒,卫蓁凑近一步,目光如炬:“废太子的人骂我的人一句,我便叫我的手下杀你的一人,废太子可以试试。今日不介意也叫你血溅当场!”
两方剑拔弩张,下一刻仿佛真的就要动手。
景恒伸手拉住卫蓁的胳膊,“卫蓁!”
祁宴已经先一步将人拉到身后,对上景恒的眸子,道:“太子莫要再纠缠我们公主。”
正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打断了帐篷的纠缠。外头人道是晋王来了。
姬渊走进来,看着地上的一摊血肉,听着帐内臣子的禀告,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脸色一下沉了下去。
卫蓁道:“晋王,楚太子对我的到来似乎格外不满,如若会盟不欢迎魏国来,那魏国离开便是。”
卫蓁看向身后人,“我们走。”
景恒才要开口,姬渊已看向他,淡声道:“此事到底是楚太子不对,魏公主既代魏国前来,便是身份尊贵,太子的人冲撞公主,当先向公主致歉。”
姬渊示意景恒道歉,景恒绷着脸,极其不情愿地将手慢慢松开手,冷笑道:“是,魏公主与晋王有婚约,自然晋王得向着她。”
卫蓁神色淡淡:“分明是太子做错在先,怎好似弄得晋王偏袒我一样?且我要嫁谁,与楚太子似乎并无干系。”
姬渊往前走去,让侍卫上前来收拾地面。
景恒回到座位坐下,笑道:“是,自然与我无关,只是在下也是敬佩公主,公主的心上人才落入黄河,公主就能大张旗鼓赴盟,全然没有一丝为心上人哀痛的样子,如若祁宴泉下有知,心中会是何滋味?”
姬渊的眸色一暗,回过头来道:“景恒?”
而对面的齐王,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内情,抬起头来看着那对峙的几人,“魏公主与那祁宴是怎么一回事?”
祁宴与卫蓁那一段事,说到底只有晋宫人知晓二人曾被晋王赐婚,外头知情的甚少,今日外人倒是头一回听到魏公主中意祁宴,可谓吃惊不小,仿佛窥探到什么内情似的。
尤其是楚太子这话,像是心中愤懑不平。
在这无比微妙的气氛中,最后是祁宴出声:“各位大王,能否让公主落座?我们公主立了这么久,怕是累了。”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