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如梭,横渡沧海。
白衣人卓立船头,身体仍挺得如标枪一般,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昭示着这一战后,他受伤已是重极。
不过,虽则如此,他的心里仍然感到万分惊喜,因为他已经忘了有多久,有多久没有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果然,还是一如以往的苦涩啊!”
一声感叹过后,突听白衣人沉声作歌,歌道:“天暝暝兮地无情,志难酬兮气难平,独佩孤剑兮,走荒瀛。”
歌声低沉悲壮,一种英雄落魄之情,令人闻之,但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已,直到他一曲歌罢,方闻掌声伴随着起伏的海浪传来。
“好歌,好歌!”
陡然传入耳中的赞叹话语,令得白衣人不由得为之一愣,但他毕竟不是一般人,转眼过后,便就反应了过来,随即微微一顿足,脚下小船陡地停顿下来。
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前方海面上,竟有一人踏海而立,夕阳斜照,霞光弥散,来人的脸上似带上了一种迷蒙色彩,瞧不清真切模样。
白衣人目光闪动,盯着来人足足瞧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不想天下间除了紫衣侯外,尚有阁下这等高手,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此番所为何来?”
“丁修,是我的名字。”
来人淡然出声道:“我来此是想见识一下,能与紫衣侯平分秋色的绝世剑客,究竟是何等风华,但不曾想,听君歌一曲,却令我有了额外的感悟。”
“哦?!”
闻得此言,好似来了兴趣,白衣人忍不住的带着满满的好奇问道:“是何感悟?”
丁修长叹一声道:“阁下独立异行,本是自求寂寞,但以阁下才情,何必如此自苦?”
白衣人也不答话,足足过了半响,方才缓缓应声回道:“此乃先父之歌。”他胸有积郁,要一吐为快,但话才刚出口,语声却又嘎然而止。
丁修见状,黯然一叹,似已从白衣人谜一般身世中,寻出了一丝头绪,当即试探着问道:“令尊想必非常人,非常人必有非常之遇?”
白衣人又自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出声道:“先父世之奇才,兼通百艺,唯因如此分心,武功难求精进,是以一生中战无不败,落魄潦倒,受尽世人冷眼,终至飘洋远引,多年去。”说到这里,似觉话也说得太多,语声又自嘎然而止。
然而,这短短一席话,却已使丁修思潮如涌,暗暗想到:“这白衣人之父,必因自己切身之痛,便令爱子将世事万物惧都抛开,专心武道,听那歌声中悲愤不平之意,那老人必定死不瞑目,白衣人自幼便被此不平之气所熏染,自然而然,也难免会变得愤世嫉俗,故而将生命完全献于武道。”
短短一瞬间,思绪转千遍,他已从那半截话语中,将眼前白衣人的身世塑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但心中却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叹息!
白衣人缓缓道:“我之身世,别人无权得知,纵然对你说出一些,也希望你能就此忘记,切不可说予他人听。”言语之间,语气冷酷无情,再无半分方才那种情感的痕迹,他生命的窗靡,虽因长久之寂寞而忍不住为人启开一线,但方启一线,便又立刻紧紧关闭。
丁修也无意探求他的隐私,闻得此言,当即循声转换话题,转而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问阁下另外一个问题。”
白衣人也不反对,只淡然道:“你问便是。”
丁修问道:“你为求证武道,不惜远渡大海,来到中原武林,挑战天下高手,虽然国籍不同,但不得不说,你这份气魄胸襟,当世罕见,意志之坚,令我好生钦佩,但你转战天下至今,可曾真的寻到自己的道?”
白衣人闻言,微微垂下目光,瞧着自己掌中的乌鞘长剑,又过了半响,才淡然回道:“我的道就在我的足下,不管是胜,还是失败,这一步既已踏出,便代表我的道已成。”
“哈!”
闻得此言,丁修口中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朗笑:“好个道在足下,只这一句话,便已足说明,你的武道修为,远比我预想之中来得更加精深,若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将你让给紫衣侯,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