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安敢在苏魏君面前袒护自个儿的下人,着实是给了府上所有追随他的仆人一剂猛药。
苏魏君知晓自己冲动,此时又被谢林安利用了,还借他做人情,这小子真是个厚脸皮的!
他动了肝火,恨不得掐死阴阳怪气的谢林安。
谢林安好似浑然不觉苏魏君黑脸的原因,他还心平气和地笑,道:“苏大人这风风火火地来,可是有谁惹到你了?这又是……生什么气呢?”
“你小子……”苏魏君凑近谢林安的耳畔,低语,“明知故问。”
谢林安见状,也不怕,不卑不亢地道:“哦,我懂了,原来是下人不知禀报,怠慢了苏大人。只是这是我的府邸,先和我通报一声,再接客,这才是主子家的礼遇之道吧?苏大人不是说了吗?尽管把府中的一切当成是自己家宅的东西。我可不就是把偌大的府邸,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确实……如此。”苏魏君暂时不想和谢林安搞僵了关系,他还需要利用谢林安亲近谢侯爷呢。
苏魏君环顾灯火通明的府邸,觉得此地陌生极了。
如今这个地方,成了谢林安的巢穴。
苏魏君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小子,头一次感受到了危险。
这厮……不是善茬呀。
苏魏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寻谢林安,也不是专程来责骂他的。
于是,谢林安问:“可是有事来寻我?”
苏魏君道:“谢侯爷去京都远郊的庄子上避暑,我买通了他庄子上的下人,可安插你去亲近他了。”
谢林安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心绪微动。
片刻,谢林安问:“我与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他为何会信我?”
苏魏君早知谢林安警惕,他命人从小厮那处端来一坛子梅子酿,道:“我寻到戏班头,和他打听过了,早些年,你母亲黛娘还在杜丽院唱戏时,最爱喝自己制的梅子酿。当年还送过谢侯爷一坛,他该是记得的。”
“用这招,让谢侯爷睹物思人吗?”谢林安嗤笑,“你不是说,谢侯爷刺杀我与母亲,是个无情无义之辈,又怎会劳神记得一坛梅子酿?”
“若是真无情,也不会生下你了。”苏魏君不屑一顾地道,“想来也是有几分情谊的,只是这份情谊及不上谢皇后那一条路的天家富贵。为了谢氏一族的荣耀,不过是一个女子,自然是可以舍弃的。说来,谢侯爷也有几分蠢笨。若是我,不过玩一个戏子,几碗避子汤下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哪还那么多事儿呢?”
苏魏君本就是上位者,不用太顾忌旁人情绪。此时轻描淡写讲出的几句分析的话,却刺痛了谢林安本就敏感的心思。
谢林安从袖中抽出防身的手刀,瞬息之间,已逼近苏魏君的眉眼。他抬手,干净利落地削下苏魏君一缕黑发,恶狠狠地道:“口无遮拦者,该死的。”
苏魏君防不胜防,被他吓了一跳。等到他察觉谢林安的杀心,缓慢后退一步时,衣襟上的盘扣已经被谢林安凛冽的刀刃挑开了。
苏魏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你!”
谢林安的仇恨之色却眨眼间消弭殆尽,他收回刀刃,端出祥和的笑容,道:“这是苏大人曾经教过我的话,如今演示给您听。这,代表林安记得您说过的每一句话,今后也谨遵苏大人教诲,听从您的吩咐。”
他轻描淡写将这件事圆了过去,苏魏君倒有些看不懂他了。
谢林安看似乖顺,可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他又好似会迅猛地伸出利爪挠人。
苏魏君抿着唇,死死盯着谢林安,道:“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假也罢。我劝你都老老实实听话,别耍什么花招。我再不济,手上也掌握整个下莲,处置你这只害虫,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谢林安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谢某很有自知之明。”
没几天,谢林安就被安排进了避暑山庄。他同谢侯爷会面很是顺利,谢林安端着梅子酿的坛子,不卑不亢同谢侯爷讲话,聊起母亲,他实话实说:“林安不知母亲模样,如今这坛梅子酿也是从杜丽院戏班头那里打听出来的。自从外祖母告知林安关于父亲的下落,待她仙逝以后,林安便一心上京都寻父。”
说完,谢林安跪到地上,给谢侯爷磕头:“林安自知母亲身份卑贱,乃是戏子出身,寻父也不敢声张,因此只能趁父亲来避暑山庄之时,小心叩问。”
谢侯爷瞧见他那酷似黛娘的眉眼,声调已然喑哑。
这是黛娘和他的孩子,做不得假。
谢侯爷无比唏嘘,眼眶已然潮红:“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子。”
若是按照苏魏君的吩咐,这时候谢林安就该借助谢侯爷的愧疚心,同他亲近了。
可是谢林安偏不,他就要一着险棋。
他抬头,盯着谢侯爷,话语里是无尽的凉意:“确实,你作为父亲,对不起我与母亲。我恨您,恨之入骨。当年,您若是厌弃我与母亲,又为何要让她怀胎十月,将我生下?既然生下,又为何在临盆之日,派产婆来亲手杀害我与母亲?若不是外祖母心存怜悯,我又岂能逃出生天?如今您见着我,可是在盘算如何处置我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免得您再四处寻我,将我铲除!”
谢林安这是在赌,若是谢侯爷真有杀心。这番话无疑是点醒了他,让他将谢林安杀害,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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