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海浪拍打着沙岸,清冷的月光被绘成一副柔美的画卷,定格在明月潮生的夜晚。漫天星光之下,叶桃凌依偎在白舒的怀里,借着身前篝火的温度,抵御着海边刺骨的寒风。
两个人挖了一个浅浅的沙坑,靠在沙坑里面,抬头仰望着九天之上那斑斓的星斗,周围只有呼呼的风声和无穷无尽的潮声,衬托着两个人平缓柔和的呼吸。天地间似乎从来没有这般静谧过,没有尘世的喧嚣,也没有旁人的说三道四和指指点点,整个世界中就剩下白舒和叶桃凌两个人,两个在世人眼中坠海身亡的人。
期间叶桃凌担忧宗主的安危,几次想要冒着夜色赶回剑宗,都被白舒制止了下来。两个人不知道是在东海中漂流了多久,宗主的生死,到现在早就应该已经尘埃落定,就算是赶回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让叶桃凌在这里,把伤势先养一养。
叶桃凌拗不过白舒,便干脆放弃了挣扎,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数着天上那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叶桃凌在看星光,白舒偏着头在看叶桃凌,月光落在叶桃凌白皙无暇的面颊之上,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脸颊上还隐隐有未干的泪渍,她长发散乱,此刻看起来有一种格外柔弱的感觉。
白舒在沙窝里挪动了一下身子,从怀中抽出叶桃凌送给自己的那根发簪,轻声说道:“那星陨遗落东海,就算是你还给我了,这发簪现在便也还给你吧。”
叶桃凌两只眼睛怔怔地望着白舒,一言不发却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胸中激荡,一整个冬天两个人身上都充满了告别的味道,一次一次,却好像难以一刀两断。
白舒没有再多说什么,揽过叶桃凌的肩膀,颤抖着双手为叶桃凌珍而重之地束好了散乱的长发,那一点幽蓝再次出现在叶桃凌的脑后。不知道此刻是不是白舒的错觉,叶桃凌身上那份柔弱顿时减了几分,泪痕干透,目光中也透出几分清冷。
白舒打量着面前这个有着精致容颜的东洛桃主,终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称赞道:“看嘛,这才是你本来该有的样子!”
叶桃凌还是没有说话,她从沙窝之中坐了起来,一瞬间冰冷的海风吹熄着她娇弱的身体,那被箭矢刺破的肋下又开始缓缓渗出血来。叶桃凌坐在篝火旁,抱着膝盖,双脚并拢,脚尖微微翘起,目光落在火堆之上,在她的眸子中投映出绚烂的光彩,那眼眸之中闪闪发亮的,难道也是天上的星么?
她伸出一只手来,无声的给火堆添着柴火,寒风之中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就像她无数次在如故崖之上吹着海风一般。一样的从容不迫,一样的风华绝代。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就像是骄傲的天鹅一般,面朝大海,却不屑为任何事物回眸。
白舒想把她重新揽入怀中,可他身子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叶桃凌不止一次救过白舒的性命。从最开始的马车上,到太虚观拦住薛冬亦,又或者是今天奋不顾身的为自己挡箭。
有人说感情的深厚程度,取决于两个人共同经历过的事情,所拥有的共同回忆,白舒和叶桃凌曾经拥有太多太多,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相处了一年的时间。而当白舒想起董色,那些记忆是多么的飘渺和遥远,又是多么的脆弱不堪。
或许白舒早就移情别恋,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他同时辜负了两个,深爱自己的女子。
微弱的火光之下,叶桃凌只留给白舒一个昏暗的背影,如果说刚才两个人在沙窝中相互依偎着看星,是尘世间最浪漫的事情,那么此刻叶桃凌和白舒相隔咫尺,目光却不相及,却像是尘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难以分辨,遥不可及。
叶桃凌往篝火之中丢了一块木头,溅点流星般的火花,稍纵即逝,却给白舒留下了一种难以磨灭的画面感。他觉得自己哪怕是在几十年,甚至是百年之后,他都会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夜晚,记得叶桃凌那孤独到绝望的背影,和这片寂寥无人的海滩。
或许他还应该记得,自己的虚伪以及薄情!
“我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了!”叶桃凌忽然开口,声音被海风吹散,落在白舒耳中显得有些模糊。
白舒不可置信的望着叶桃凌的背影,半响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赵青墨告诉你了?”
叶桃凌沉默,过了良久才开口说道:“他最开始不说,求我不要杀他”
叶桃凌欲言又止,似乎是接下来要出口的话,对她来讲有些艰难。
海风一刻不停的吹着,篝火中的流焰四处奔逃,美丽而又短暂。
叶桃凌背对着白舒,终于还是说道:“我不想像十年前一样,还是受制于人。”
叶桃凌微微点头,脑后的蓝色发簪也微微晃动着,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