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纪明武这句话,严墨戟忽然就憋不住了,紧紧贴在纪明武的怀中,低声呜咽了起来。
纪明武左手抱住严墨戟的肩膀,听着怀中人那闷声的哭泣,眼眶微微有些酸涩,眸中滚动着一丝愧疚。
——倘若他没有那么自以为是、自认为“为了阿戟好”,把孺心扩散的事情一直隐瞒到现在,阿戟也就不会骤然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那些或好或坏的隐瞒,最终都会在不经意间成为另一个人的包袱。
纪明武低下头,轻轻亲吻了一下严墨戟的头发,左手紧了紧,微微闭上眼晴,倾听着自胸膛传来的沉闷的啜泣声,心里无声地道:
对不起,阿戟。
没能保护好你,又让你难过。
…
痛快地哭过一场,把纪明武半披着的棉襟衫都哭湿了,严墨戟才揉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来。
对上纪明武依旧温柔的双眸,严墨戟忽然觉得有些害羞,不敢与纪明武对视,只低着头,看着纪明武胸口被自己哭湿一大片的棉襟,讷讷地道:“我、我帮你换一件……”
纪明武看着严墨戟似乎恢复了一些活力,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一些,点点头,目光一直追随着严墨戟的动作,看着他在房间里翻找到一件干净衣衫,然后帮自己换了上来。
纪明武没有提到自己对没有保护好严墨戟的愧疚。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道歉只会加重阿戟的负罪感——尽管他并没有觉得那是阿戟的错。
听着房内的声音正常了,冯问兰端着已经凉了的药碗走了进来,把药碗放在床畔的矮柜上,装作没有看到严墨戟红红的眼圈:“喝药吧。”
严墨戟赶紧帮忙把药端过来,趁着纪明武喝药的时候,他目光投向了冯问兰,眼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
哭过一场之后,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多少收起了内心无用的自责,转而开始关心起武哥的身体状况:“问兰,武哥的毒怎么样了?”
冯问兰看了纪明武一眼,见纪明武并无反对,才叹口气道:“因为重伤之后无力压制,纪大侠的孺心之毒,已经扩散到了全身,若非沈宗师及时赶到,东家可能都见不着纪大侠了。”
严墨戟抿了抿唇,神色微黯。
冯问兰也不是想戳严墨戟的伤口,继续道:“有沈宗师出手,纪大侠的孺心之毒重新被压制住,只是也只能勉强保证的毒不立时发作,没法再压回右腿去了。”
“沈宗师也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解毒?”
“为今之计,只有从锦绣门得到解药了。”
楚踏尘这时也进了门,听到他们的对话,看严墨戟一脸黯然的模样,笑着宽慰道:“小严师弟放心,严师弟正在京城里对付锦绣门,只要锦绣门倒台,我们自然能得到孺心的解药。”
冯问兰也安慰他:“听闻锦绣门门主用孺心控制了很多朝堂、江湖中人,只递送定时的缓解药物,那些人比我们更着急想要孺心的解药。”
得了两个人的安慰,又看到床上纪明武略带担忧的神色,严墨戟心情稍稍平复了些,想了想,又问:“那现在我们有什么能做的吗?”
“这些时日,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吧。”楚踏尘与纪明武对视一眼,然后微笑起来,“锦绣门暂且找不到这里来,待太子成事、锦绣门门主伏诛之后,我们直接去京城。”
忽然,他面色微明,桃花眼又带上了一抹笑意,转头看向了门口:“师父回来了。”
木门被推开,长眉白须的沈昆霄一边咳嗽着一边走进来,楚踏尘连忙上前搀扶,被老人摆摆手拒绝。
沈昆霄走到房内,在粗木方桌旁坐下,又咳嗽了两声,微微叹气:“真是老了。”
楚踏尘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递给沈昆霄。
严墨戟回头看了一眼纪明武,走上前去,忽然跪下给沈昆霄磕了个头:“拜见沈宗师。”
尽管严墨戟前世不流行跪拜磕头,但沈昆霄既是武哥的师父,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拜他心甘情愿。
沈昆霄没有阻止他,等严墨戟拜完了,才微微抬手,严墨戟只觉得一股气劲从身下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站立了起来。
“如今你也算我半个徒弟,这一拜老朽就受着了。”沈昆霄放下茶碗,笑呵呵地抬起头,“不过以后不必多礼,老朽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俗礼。”
严墨戟抬头看看站在沈昆霄身后的楚踏尘,见他微笑颔首,便放下了心,点点头:“我知道了。”
纪明武在床上起不来身,关切地望着进门时不住咳嗽的师父:“师父可安好?”
沈昆霄摇摇头,叹气道:“受了些伤罢了,无妨、无妨……锦绣门门主进境真是可怕,当年便已胜为师一筹,如今更是深不可测。若非你设法叫他中了孺心,他非是万全之态,为师也没这么容易拖住他。”
楚踏尘注意到沈宗师的话,微微皱眉:“锦绣门门主中了毒,还能胜过师父?”
“依为师所看,他的毒倒像是已经解了,只是孺心对宗师之境的伤害格外强烈,一时半会没能恢复罢了。”
听到和解毒相关,严墨戟眼前一亮,忍不住插了句话:“也就是说,锦绣门门主路上就解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