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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就不要这个颜面了!”女娲怒火冲天,“今天在我们卧室里她都敢乱来,显见不是头一次。要不是我睡得浅,你们还打算在我眼皮子底下瞒多久?”
伏羲仿佛被踩痛了尾巴的猫,他面孔紫涨,声调高起来:“我都说了跟我没关系!她年纪尚小稍稍过分了,你身为长辈好好说道一番就好,何至于……”
话还没说完,伏羲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女娲怒吼:“当初众神都说你长得丑,长得怪异,我原本不想嫁你,是因为母亲多次哄劝,我们又同样担着繁衍壮大人族的使命这才成了亲。你敢不敢把成亲当晚你冲我许下的海誓山盟再重复一遍,那晚你说……”
“够了!你真是不可理喻!”伏羲一挥手,女娲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女娲难以置信地捂着脸,叫道:“哥,你竟敢打我?你背叛了我还敢打我?”
“我再也忍受不了你了,与其成天被你疑神疑鬼,不如搬出去一个人清净!”伏羲收起自己的本命八卦盘,一溜烟地向外游去。
“你别走,你把话说明白……”女娲见伏羲不肯直面问题,追了出去。赵玫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砸懵了,等她明白过来想追玄女、女娲她们,早已难寻踪迹。她在自己草庐等了七天七夜,终于等来了疲惫不堪的女娲,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伏羲。
赵玫大着胆子问:“师父,玄女呢?”
女娲抬了抬眼皮,无神地望着她,无怒无哀,波澜不惊,语气却很坚定:“素女,以后莫要提起‘玄女’这个名字,权当她死了。”
赵玫望了望在旁恍若未闻形同痴呆的伏羲,一肚子话憋在了心里,只听话地点了点头。一阵凉意涌上心头,她隐隐约约觉得以后日子要变了。
好姐妹没了,伏羲教授她五阴五阳遁元之术、五兵河图策精之诀的课程时长一减再减;当她笑着感谢师公耐心讲解时,每每转头,总能看到师父在窗外徘徊的身影。五十弦再也弹不出欢快流畅的曲子,离歌悲曲反而能很容易创作出来。
一个人如果睡得太多,其实是因为内心太孤独。很多次她由着自己下午贪睡,门洞口被伏羲的棍子敲得乓乓响,猛一抬头却瞧见不远处师父鹰隼搜兔一般的眼神。她还能继续呆下去吗?
深夜,赵玫点起鲛人膏油灯,没精打采地温习着白天的功课。一阵阴风吹过,灯暗了些,复亮起,玄女已笑盈盈立在屋中。
“素女,好些日子没见,没想到你瘦了不少。莫非女娲迁怒于你?”
“倒没有,只是如今学是学不了,情分也越来越稀薄。再这样下去……”
“果然是过得不好。她也太善于猜忌了,又善妒,连你这样不争不抢的都容不下。”
“她也有为人妻的顾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
“呵呵,究竟谁是咬人的蛇?如果我说我压根没勾引师公,那天的事完全是她反应过度,你信我么?”
赵玫沉默了,那天她不在现场,孰是孰非并不想下定论。女娲本不是心胸狭窄的,否则她不会收留女徒弟在家中,自己传予阴阳交接之道,策使鬼神之法,制妖通兽灵之法,还让丈夫教授宇宙演算之术、奇门遁甲太乙六壬之术,五阴五阳遁元之术,五兵河图策精之诀。师恩深似海,女娲将当初懵懂无知、略有灵智的玄鸟与自己抱回家中精心抚养长大,自己怎能怪罪师父?
玄女虽素日聒噪了些,太活泼了些,可天性爽朗爱说笑并不是她的错,也未曾见她有什么苟且之事。难道真是一场误会?如果当日玄女太过调皮,失了分寸,身为长辈的伏羲为什么不劝止?
“玄女,现在谈论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好自为之吧。”
玄女的柳叶吊梢眉微微扬起:“素女,你不会真的与我心生芥蒂了吧。我是有错,错在不该一言不合莽莽撞撞出走,可难道我是心甘情愿离开你离开师父的吗?我是被师父猜忌而走的。总有一天,你也会走我的老路。”
赵玫最怕的一句话被玄女说中了。她又惊又怒,立了起来:“玄女姐姐,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所以即使出了那样的事,我也不太信师父的指责。你随身带走了九阳兵信之符,几卷兵法帛书及数枚阴符、阴印,师父师公都没有追回的意思。我们对你已是尽了最大的情分,还请你不要说师父的坏话。”
“好,我不多说了,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还记得师公对我们说过的话么,这世上所有的爱,终点都是为了迎接分离。鸟儿大了会飞了,要离开父母自己搭窝,鱼儿又何尝不是呢。素女妹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言毕玄羽一挥,黑影没入屋顶消失不见。
日子流水般地过去,女娲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看赵玫的眼神愈发冰冷。赵玫不想出卖玄女,但也被女娲新收徒弟,人盯人的“高压政策”、“打压政策”搞得整日惶惶不安。终于一天,仅仅因为赵玫打破了一个蛙纹圆彩陶盆,女娲大光其火,关了赵玫的禁闭。
堆满杂物、遍布灰尘的废罗间里,赵玫缩在最整洁的一角默默哭泣。黑影一掠,玄女出现在她面前。
“你还敢来?你以为以你的能耐,能瞒住师父吗?”
“妹妹,我今夜是来带你走的。”
赵玫大颗眼泪滑落脸庞:“我不想离开这个家,我不会离开师父的,她是我妈妈。”
“妈妈?你当她妈妈,她有没有当你女儿?如果真如亲女,她会日日游荡于窗前监视你和师公?她会一减再减师公传授你的课程?她会仅因为一只陶盆就软禁你?她会招收新徒让那些男的女的挑你的刺?别傻啦,那些新人不单是拿来隔绝你和师公的,到了最后是为了替代你,弄掉你。”
赵玫一阵战栗:“弄掉?什么弄掉?”
“你一向敏而不言,怎么会不懂她的最后一步呢。弄掉,就是除掉,就是让你或自愿或假手他人默默地死去啊。”
“不,不,师父不会这么狠心,她不可能盼着我死。”
“这段日子我原以为外面有很多坏人,很多诡秘叵测之事。没想到凭我自己的才智居然混得还不错,比呆在伏羲宫强多了。妹妹,你被软禁了这么久,师父可曾来瞧过你一回听你的申辩?师公可曾替你说过一句好话?我若不来,你最终的结果自己可曾算过?”
“我……我不敢,我不敢算。”
“是不敢?还是预知到了什么,狠不下心看到未来的结局?”
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自远处传来,那是蛇尾拖在地上迅速游移之声。“不好!妹妹,是走是留你就给我一句话。”
求生欲从未如此之强。“姐姐,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