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垂下脑袋,手紧紧攥成了拳。
“刘喜。”扎西知道刘喜善良的性子,但多留无益,叫道:“走吧。”
“谢谢您。”
刘喜僵持了一会,班猜老人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手里愈发握紧拐杖,他清清喉咙,意识到老人听不懂中文,终于开了口,“酷扑。”
刘喜哑着喉咙道,极其生硬道。
这是泰语的“爷爷。”
班猜老人身体一僵,呆呆地看着刘喜,目光柔和一些,静默几秒,他攥紧拐杖的手松了松,耷拉下眼皮,点了点头。
刘喜挠了挠脑袋,像是微微松一口气,又带出些许愧疚,还有无限感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诚恳而低涩说:“…阔不昆。”
这是泰语的“谢谢您。”
昨天,他特意跟那个领头的、会说泰文的中国男人学的。
老人的表情稍稍好了一些,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容,干枯的大手揉了揉眼睛。其实他也明白,这不是自己的孙子“塔内”,但是,这小伙子是多么的诚实、勤劳、可靠,如果自己的孙子还在,那一定也是这幅样子吧。
他知道,小伙子一定会离开,但有的时候也想过,如果小伙子的病一直没好,记忆也没有恢复,那么或许,他们这样一起相依为命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班猜老人再一次,将刘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神慈爱而温和,低低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指了指门口。
“皱、皱吧。”
这是蹩脚的中文“走吧。”
扎西和陆焱对视一眼,再次向老人作揖感激。刘喜走上前,整了整花腰带,深深地朝老人鞠了一躬,咬紧了唇。
他是真的感谢班猜,要是没有班猜,他可能真的就在沼泽地里出不来了…
“皱吧,皱吧,债见。”
老人脸上看不出太多其他的神情,拐杖在地上重重砸了几下,苍老的大手擦了擦头上的汗。
“再见。”
陆焱手掌拍了拍在刘喜背上,“好了,走了。”刘喜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留,跟着他们一并推开门,下了楼,走到外面。
他能感觉到身后老人的目光,但是他不敢回头。
“喜子!!”
“喜子!”
吊脚楼小而破旧,因此进屋的只有扎西和陆焱,剩下的几个兄弟都等候在外面,他们看见刘喜,个个脸上都带了笑,朝他招手,“喜子!喜子!”
“喜子回去喽!”
刘喜也伸出手,冲他们摆了摆,他不记得他们,但是总感觉这一幕似乎很亲切。
“扎西,我真的……已经当兵了吗?”刘喜往前走了几步,还是不可思议问道。
扎西用力点头,“对啊,你不仅当兵了,还是咱们军区的兵王。”
“真的,我…行吗?”刘喜挠头。
“你行的,你就是军区最锋利的那把刀的刀刃!”
“别担心,等着回了西北,你的那些记忆肯定慢慢就全回来了!你还考上军校了呢!”
他们
说笑着,又往前走几步,身后的那道目光仍没有收回,刘喜喉结滚了滚,他再次走两步,脚跟终究是抬不起来,转过头去。
木头窗户有些破败,挂着竹帘——那竹帘还是刘喜前几日挂的,大家只能隐约看见帘子后面有一道佝偻的人影,正在偷偷地望着他们。
可能以为他们看不见他,几个小伙子齐刷刷回过头,老人的目光很快就转开了。
“唉,其实班猜大爷也挺可怜的,他就是想留个人在身边,老人
年级大了都这样,我爷爷他也是这样。”一贯没心没肺的突击手突然道。
“但是刘喜确实不是他的孙子,他不可能留在这里。”扎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