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你们已经逃离了所有的噩梦。你们已经尽力了,以后的担子都交给我们。
“阿姨……你可以放下了。”
门把转动,卧室门被轻轻打开。养女的话语伴随着脚步声一起缓缓靠近,直至停在女人的身后。
“阿姨,我就在这儿。”身后的女孩儿小心翼翼道,“你看看我吧。你难道不想见见我吗?”
“……”女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抿紧,唇齿都在用力,却始终没有回头,只依旧死死盯着面前的窗玻璃。
外面的阳光很好。即使如此,窗户上依旧能印出些许的倒影。
女人看得清楚——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小米粥似乎是烧过头了,电饭煲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像是动物的尖啸。食物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女人用力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再次发出声音,吐字用劲得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
她说,我是想见她。
“但这关你什么事。”她紧跟着道,微抬起下巴,“崽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明显感到身后人的气息一变。
某种熟悉且阴冷的腥气在背后蔓开,透过窗玻璃的倒影,可以看到身后墙上突兀出现又在飞快扩张的光斑。
女人却仍是没有回头。
她只再次闭起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手指悄无声息地探进口袋,抓紧了那张被团起的小票。
“小米粥,又烧过头了。”
她呢喃般出声,话音落下的瞬间,只听身后“砰”一声响——
厨房里的电饭煲,炸了。
爆炸的电饭煲爆发出不属于它这个品类当有的剧烈声响与破坏力,而几乎就在声音爆开的刹那——
躺在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
梦中的巨大声响仍仿佛萦绕在耳边,胸腔犹自噩梦的残留而震颤不停。女人连做几个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从梦境的余震中清醒过来。
眼前的画面也总算清晰起来——首先看到的,便是停在天花板上的大片蛾子。
它们似乎一直守在那里,直到女人醒来,才扑拉一下飞开,有的直接沿着开着的房门飞下了楼,有的则往窗帘上撞。
女人揉着额角站起了身,一边挥手驱赶起窗帘前的蛾子,一边蹒跚上前,虫足般的前肢抬起,嗤啦一声,将窗帘使劲拉开——窗外的一切,随即印入眼帘。
街对面混乱的建筑群、街道上或呆滞或畸形的行人,无一不向她强调着那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她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尤其是远方的那个灯塔——黄澄澄的光芒,安静地悬挂在视线的最远处。乍一看上去,仿佛怪物硕大的眼球。
女人没好气地瞪了那灯塔一会儿,忿忿地冲它做了个鄙视的手指,跟着伸手在窗户上摸索了一下,颇有些艰难地打开了半月锁,将窗户推开了一半。
这会儿开窗,只是为了放出屋里所有的蛾子。等蛾子飞完了,女人很快又将窗关上,深深呼出口气。
这是个鬼地方,但只要遵守规则,总还有保命的法子。比如,待在任何建筑物里时,紧闭门窗,没有理智的怪物便无法进入——这条在女人看来,是最实用的。
当然,前提是你要确定你待的确实是“建筑物”,而非长得像建筑物的其他什么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百分百的安全。有些存在,即使被拒之门外,也会想尽办法从其他的途径靠近、收割……
比如幻觉。再比如梦境。
还好,自己又熬过了一次——女人庆幸地想着,转身又走回自己的床边。
所谓的“床”,只是一张放在地上的床垫。好在在这种鬼地方,也不用担心什么受不受潮、招不招虫的问题——至于枕头,则是一枚挺大的卡通抱枕。女人将抱枕掀开,只见下面赫然是一本规则书。
以及一大把拆迁办的工牌。
好了好了别想了,上工上工……
女人默默想着,忍不住打了呵欠。旋即伸手,从床上抓起那规则书与大堆工牌,摇摇晃晃地往房间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