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间隔,前两次的天象恰好就发生在召魂仪的三九与六九之日,那么没有道理在今天九九之日的时候反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对,已经算是昨
天了;他苦中作乐地自己纠正自己。
想到这里的时候,谢云渡已翻身落回地面,悄无声息地握稳了剑柄。其实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随意,之所以能躺着就绝不坐着,也只是为了尽可能节省力气而已。
他是在等待着某一刻,阴云积蓄到极致的那一刻——
下一刻。
雷鸣轰然而至。
狂风啸动,电闪骤然将天幕映透,白炽刺目的光犹如倒挂而下的枯林,密密麻麻直向地面劈灌而来。天地浑茫茫一片,大雨泼成幕帘,又转瞬被骤风吹断。
谢云渡停了一息。
漫天的雷霆顷刻已近到了极致;厉风席卷,层云中下着漆黑的雨,再与即将破晓之时的光融浑一体。大片大片的松林被击碎,他嗅到了草木化为灰烬之时的烟火味。
就在天罚即将当头劈下的那一瞬间,谢云渡出剑。
这是极尽寂静的一剑。
他已竭尽全力,融会毕生所学;而这一剑却没有剑光,亦无剑鸣。这一剑出了,便犹如一滴水不留痕迹地融入那片大雨之中,又如一缕微风完美无缺地化入这片天地。
而就是在这一瞬间,谢云渡整个人蓦然消失了。
他仍在原处,却又不在原处。他和他的剑已彻底与这座山岭融为一身,连天道也无法察觉出任何气机的留存。天罚早已落下,谢云渡却一人一剑,悄然行走于无尽的雷霆之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谢云渡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天罚雷霆不是只凭他一人之力就能硬扛的。恰恰相反,越是反抗,便越是触怒天道,到最后只会愈演愈烈,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一定要他自己解决,就只能取巧。
即便如此,这也绝非一件轻易的事。
谢云渡精神绷紧到了极点,一瞬都不敢放松;他知道天道仍然在注视着这里。
每当凤凰蛋之中有生命气息浮动的时候,就会激起或微弱或强烈的天道鸣音。谢云渡身上佩戴的夜踟蹰已是桃山遮蔽天机一等一的法器,却无法完全掩盖凤凰蛋那看似微弱的动静。
天地之间尽是沉重的黑,世间万物都好像不复存在,只有无穷无尽的天罚雷霆;而谢云渡则是被遗留在这个疯狂世界中唯一的人。他不知道这次又已经过了多久,时间感在疲惫中无限拉长。但谢云渡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全力出剑,追赶着极限之间的一线生机。
抬眼望着忽明忽暗的天际,谢云渡心中说不出的矛盾。他既希望凤凰蛋的生命波动更强一些,启明如果能早早恢复那就太好了。但撑了这一天一夜,他也早已到了自己的极限。若是这场雷霆再无穷无尽地继续下去,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或许就在下一瞬间;谢云渡脸色微微发白。
——因为他的剑慢了。
他心中已经预演了下一剑的轨迹,但手里的力气却差了一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只在那一缕气机泄露的一瞬间,谢云渡已感知到了天道的注目。
天罚仿佛骤然停息——但谢云渡知道那只是错觉。只一刹那,刺白的电光犹如活物般同时找到了唯一的目标,积势将发。
谢云渡浑身寒毛都几乎炸起来,激烈的危机感令他呼吸几乎窒住。
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回只能硬碰硬了。
下一刻,漫天雷霆轰然将一切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