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李延棠的眸光垂了下来,叹息绵长,“不想与大燕再度开战。”
日光斜落,年轻帝王的面孔上染着一分落寞。他摩挲着自己指腹,喃喃道:“朕偿于不破关生活,见惯了战乱流离、百姓失所,心知这两国交战,最终苦的还是无辜黎民。”
霍青别听了,亦是一声叹,道:“陛下仁厚,心向万民,这本是好事;但大燕国贪得无厌,索城无度,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给百姓更添困苦。”
李延棠安静一阵,又道:“总归该试试。”
“陛下想如何试?割地议和,亦或是和亲?”霍青别说的话甚是直率,“如今霍大将军不在,我天恭在弱,大燕在强;若想不耗丝毫便议和,恐怕不易。”
李延棠摇头,道:“和亲之法,是万万不可的。家国大事竟要纤弱女子牺牲婚嫁之幸,这又算什么事?朕认得魏池镜,虽不算深交,却也有些了解。……兴许,还真有些机缘。”
霍青别思忖一会,心底略有无奈,道:“既陛下已定下了,那臣便遵旨吧。”
李延棠点头。
君臣二人又商议一阵,霍青别才告退。踏出清凉宫前,霍青别忽对李延棠道:“陛下,臣有一事,烦请陛下成全。”
“何事?”李延棠问。
“我那侄女儿,自幼金娇玉贵;若是知道我长兄下落不明,恐怕会备受打击。如今兄长虽行踪不明,但尚有回环余地。还请陛下……莫要将此事告知淑君。”霍青别弯腰恭敬道。
李延棠点了头,又忧虑道:“这等大事,是必然瞒不住的,恐怕未几日就会传到京城来。明日朕便为亭风加封,嘱他回不破关去;你若要瞒,也瞒不了多久。”
说罢,他苦笑一下。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不希望江月心知悉此事,可他也明白,顾镜的事儿,是必然瞒不住的。兴许今夜,或是明早,江月心就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能期望如今的小郎将已淡忘了那背叛的副将,不会视顾镜如手足兄弟了吧。
霍青别道:“能瞒一日,便是一日吧。……臣,告退。”
霍淑君回到家后,日子果真过的比从前严苛多了。这一回,不仅仅是平日一行一坐都有人管着,连书信往来、出门闲逛都是不行的,终日里都被闷在家里。
霍淑君也知道,这是极正常的事儿。自己逃家了那么久,若是九叔还和从前一样松松地管着自己,那才叫奇怪。但被人这样管着,多少有些烦闷。
她甚至想着,哪一日再溜出去一回,叫那段千刀带自己再四处晃悠一番。这姓段的名声虽不好,对吃喝玩乐倒是精通的很;京城哪儿有好吃的、好玩的,他来的时日不久,却是一清二楚。
霍淑君托着双颊,坐在石阶上,一脸闷闷地瞧着院里一棵树。那树合抱这般粗,因秋意渐至,已开始飘起转黄的叶片。她身旁的温嬷嬷压着脸,正在念叨着规矩。
“淑君小姐,坐在地上是使不得的,还会寒了身子……”
瞧着瞧着,那墙头外忽扔进了一面风筝,也不知是哪家小孩儿失手所致。霍淑君拍拍裙摆,站了起来,小跑过去捡起了那个风筝。